回到官驿,王子友余怒未消,还不忘斥责方兴道:“方叔,鲁侯恣肆杀戮,孤身为天子使臣,本该问罪,你为何阻拦?”
方兴无奈地摇了摇头:“大宗伯,你久居镐京,不知世间险恶。这鲁侯戏为了铲除公子括一党,不惜颠倒黑白、杀人灭口,彼主我客,脚下便是杀人刑场,又如何说得出个‘理’字?倒不如苟且得性命,再作长远打算。”
“他敢杀我?”王子友虽听进去几分,但还忿忿不平。
“不好说,”方兴冷笑道,“我看这鲁侯戏,除了外披人皮,内里全是禽兽心肠。”
“这……”王子友语塞,一骨碌躺在榻上,生闷气去了。
方兴知道王子友正直,自是吞不下这口恶气,与其受这憋屈气,倒不如杀身成仁更畅快些。但方兴不能这样想,身处危邦,他必须为使团着想,将一行人安全送出鲁国。至于这眼前小亏,方兴早已看淡,和经历过数次起死回生相比,又算得上什么?
入夜,巴明已经难忍疼痛,他的伤口还得不到救助,又发起烧来,情况很是糟糕。
这时,伯阳匆匆闯进门来,方兴忙问:“如何?有请到医士么?”
伯阳不顾擦汗,气喘吁吁道:“曲阜就和鬼城一般,家家闭户,夜夜哀声,那寻得到医士……”
方兴又问:“那药材呢?可否寻到药材?”
伯阳赧然,无奈道:“也是奇了怪了,其他药材倒有,偏偏寻不到金创、箭伤之药。”
方兴听罢,长叹一声,这是他预料到的结果,但他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眼看巴明就要不治,想及这三年与之相处的时日,方兴不由潸然泪下,老天为何如此不公,竟如此对待这位忠诚的猛士?
就在这时,官驿之门吱呀一开,有两个人影闪过。
“谁!”方兴大惊,忙吹熄火烛,抽得宝剑在手。他本就提防鲁侯戏夜间再派人行刺,可此时巴明已经倒下,除了自己还会些三脚猫功夫,王子友和伯阳又如何指望得上?
“方大夫休慌,”来人道,“是友非敌!”
月光下,方兴只觉这声音熟悉,可一时着忙,怎么也回忆不起说话人是谁。直到来人擦亮火石,走到近前,方兴才认出其身份。
“洛乙丑,是你么?”
“正是!”洛乙丑解开夜行面罩,一指身后,笑道,“方大夫,你看我还带谁来了?”
方兴一愣,顺着他身后望去,却是一位耄耋老者,好一副仙风道骨。
老者笑道:“方大夫还记得老朽否?”
“岐叟!”方兴如何不认得,此公正是岐黄派神医、姜艾的授业恩师,昔日神农顶遭遇商盟袭击后,神农派跟随钜剑门转移入太岳山,想来已有三年光景,“多年未见,老神医精神愈加矍铄也!”
岐叟摆手道:“山野愚夫,不劳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