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阳听罢,忧心忡忡,问道:“这么说,国、高是打算支持胡公子咯?齐侯无忌此时御驾亲征鲁国,岂不是国内空虚,倘若国、高与胡公子里应外合……”
吕义摇了摇头:“怕是不然!昔日齐献公与齐胡公争位,国、高二家也始终中立,直到齐献公已现胜算,国、高这才出面表态,稳定齐国政局,全力扶立齐献公,最终上疏天子,求得锡命。如今,国伯、高仲奸猾不逊色其祖上,定然不会轻易谋逆。”
伯阳咬牙道:“原来如此,谁赢,他们帮谁!这次齐侯无忌和胡公子争位,国、高想必也是坐收其成!”
吕义点头,表示赞同。
伯阳见张仲始终沉默,便问道:“张兄,你也认同此话么?”
“非也,”张仲晃了晃脑袋,“拥戴齐侯无忌诛杀胡公子也好,拥立胡公子罢黜齐侯无忌也罢,皆非上策。”
“何以见得?”伯阳与吕义不解。
张仲道:“试问,国、高本就是胡公一脉的仇敌,如果胡公子重掌齐国大权,难道就会既往不咎,宽恕国伯、高仲祖上的罪过么?”
“怕是不然。”
“齐侯无忌暴虐,喜怒无常,国伯、高仲颇有微词,情有其原。但国、高在齐国恩荣已极,为何要私通胡公子?可见,国、高并非真心扶立胡公子,却也不想看到齐侯无忌在位。国伯、高仲怂恿齐侯无忌御驾亲征,伐鲁是假,讨伐胡公子是真,待齐侯无忌与胡公子争斗,两下俱伤,国、高二家便可坐收其利也!”
吕义略有领悟,疑窦仍存,又问道:“何利之有?”
“世子赤!”张仲笃定道,“立胡公子,则其必报父仇;助齐侯无忌,则难忍其暴虐。唯有胡公子与齐侯俱死,再拥立那襁褓婴孩,国伯、高仲才能根绝后患,把持齐国权柄!更何况,我听闻国伯、高仲色胆不小,与齐侯夫人多有沆瀣,届时扶立少主,又可秽乱后宫,岂不称意?”
伯阳闻言,顿足骂道:“好奸贼!竟作如此毒计!”
吕义也是须发皆张:“国、高二贼无耻,家父早就看出他们是齐国大害。两天前,天子特使刚来临淄,他就前去求见,让他们提防国伯、高仲。今日听张子之言,才知家父所担忧之事,非比寻常。”
张仲叹了口气:“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最担心令尊安危。”
吕义一凛:“此话何意?”
张仲道:“令尊虽官拜下卿,可对齐国而言毕竟是外人,根基不稳。如今国、高欲谋大事,自然对令尊视作拦路之石。若不早谋退路,怕是有身家之危。”
吕义倒是淡然:“家父声望颇高,想必国伯、高仲不敢对他如何……”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伯阳大惊,开门后却不识来人,叱道:“这是齐国官驿,大周使团下榻之地,谁敢喧哗?”
来人慌忙道歉,指着门口的轺车道:“小人看到下卿的车驾,还道小主人就在屋内……得罪,得罪!”
话音未落,吕义也踱到门前,认出来人竟是下卿吕祜的家宰:“宰叔,你怎么来了?”
吕氏家宰蓬头垢面,忙不迭道:“小主人,你果然在这,害我一番苦找!”
吕义吃了一惊:“出了什么事么?”
“出大事了,”家宰面色煞白,“军队突然围住了下卿府,下卿派我来寻你回去……”
吕义吓得不轻,头脑一热,便要跟着家宰回去。
“不妥,”张仲却觉得不对劲,拦住吕义,质问家宰道,“何处军队?是齐军呢,还是国、高的族兵?既然下卿府被围,你又如何出得来?下卿被软禁于府中,如何还会召吕兄回虎口?快说!”他说得激动,不由伸手薅住对方脖领。
“密道……密道……”吕氏家宰动弹不得,大口喘气,“我是从密道出来报信的,不敢虚言……”
“密道?”张仲疑惑地看着吕义,有些懊悔自己的鲁莽。
再看吕义,已经俨然失了魂魄,他归心似箭,丝毫不怵此行之凶险。
“也罢,我随你去!”张仲心一横,决定与吕义同行。
“我也去!”伯阳稚声应道。
张仲微微一笑:“没想到,伯阳小友也是性情之人,”随之话锋一转,“不过此事干系甚大,你还是留在官驿之中为妥,我陪吕兄走这一遭!”
伯阳虽有几分沮丧,但还是坚毅地点了点头,目送张仲和吕义出了官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