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齐侯说理,”齐姜咬牙切齿道,“看看他是帮咱姜姓人,还是帮你们这些姬姓的杂种……”
“去便去,恕不远送!”召芷强忍怒火,不愿理论。
齐姜骂骂咧咧,转头便要走。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不必去了,寡人在此!”这声音响若洪钟,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召芷对这嗓音再熟悉不过,不由吓得一哆嗦——他已许久不来后寝,怎么偏这时来了?再看齐姜,她先是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露出阴险的笑容。
片刻寂静后,门外有小竖呼门:“齐侯驾到”。
后寝内,众宫人闻言下拜,战战兢兢,头也不敢抬起。召芷理了理衣带鬟鬓,白了齐姜一眼,无奈何硬着头皮,出门去迎齐侯无忌。
“寡人在门外听了多时,”齐侯无忌很不高兴,瞪了召芷一眼,“夫人所言,也未必太过不成体统!鲁夫人远来是客,你这是如何待客之道?”
“我……”召芷很是委屈,明明是齐姜无理取闹,怎么到了齐侯无忌这里,反倒成了自己理亏。但她清楚齐侯无忌的秉性,此人向来喜怒无常,又正在气头之上,任谁也不敢触碰他的逆鳞。
齐姜可不是省油的灯,见此良机,乐得“哇哇”大叫,又嚎啕哭了起来。
齐侯无忌道:“鲁夫人有何冤屈,尽管对寡人说,寡人替你做主!”
齐姜听了此话,如何不愈加来劲,添油加醋道:“齐侯明鉴,可怜我那戏儿,他被立作世子、继位为鲁侯,可都是天子御口亲封,得了锡命的。可恨那公叔夨,拥立叛党伯御,那便是篡逆大罪,岂不是打天子的耳光?打齐侯你的耳光?齐侯定要替我母子伸冤,给鲁国一个交代……呜呜……”
齐姜越哭越起劲,索性一头扑向齐侯无忌,口称“君兄”,不停拍击着他健壮的胸脯。
召芷哪曾想到,这妇道热孝在身,举止竟然如此轻浮,怎一个无耻了得?可再看齐侯无忌,他不仅不觉得男女有防,反倒很享受美艳寡妇的投怀送抱,连连咽了几口口水,面带猥琐笑容。齐姜的年纪尽管比齐侯大上十岁,可齐侯却偏生素来老少不拒、长幼咸宜,二人丑态尽出,看得召芷直想作呕。
想召芷打嫁入齐国后宫以来,才过新婚燕尔,齐侯无忌便对她失去兴趣,嫌弃她呆板无趣,床笫不谐,怎比得上宫外野女人风情万种?尽管鱼水无欢,但更身为诸侯和夫人,例行公事不得不做,直到公子赤降生后,齐侯无忌有了储君,乐得与召芷分房而眠,愈加风流自在。
齐姜又哭了一阵,霎地对齐侯无忌道:“君兄,你何时起兵?”
齐侯无忌一愣:“起兵?起甚么兵?”
齐姜含泪抽泣:“自是起兵伐鲁,斩杀伯御,奉你这侄儿公子称为鲁侯……”
“这……”齐侯无忌哪料到齐姜如此心急,只是敷衍道,“此事尚需从长计议……”
“从长?”齐姜杏眼圆睁,“君兄就爱说笑,等伯御坐稳了鲁侯之位,哪还有我称儿容身之地?”言罢,又大哭起来,声音嘶哑难听,几近干嚎。
齐侯无忌无奈,连连摊手:“这仓促之间,寡人又待如何?”
可齐姜才不会理会齐侯无忌的苦衷,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
“也罢,也罢!”齐侯无忌无奈,不耐烦地吩咐从人道,“速速去请国、高二卿进宫,路寝议事。”接着,将不依不饶的齐姜拉起,“鲁夫人可曾消停了罢?便带上公子称,随寡人去路寝走一遭,如何?”
齐姜这才止啼,站起身来,似笑非笑地拍了拍衣襟上的尘土。
就这样,齐侯无忌扬长而去,齐姜紧随其后,两个人次第出门,对召芷连声招呼都不打,宛然把这个堂堂齐侯夫人当做空气一般。
召芷怒从心起,心中暗暗怀恨。她本对齐国国事没有任何兴趣,但她如何噎得下方才这口恶气,愤然起身,也紧步跟在齐侯从人身后,朝路寝方向而去。
这下倒把阿岚吓得不轻,连忙追将上去:“夫人,你这是……”
召芷头也不回,咬牙道:“我身为国母,就议不得国事么?”
阿岚低声疾呼:“可是齐侯他……”
“他什么他?”召芷冷冷道,“我偏去议事,看他能奈我何!”
说完这话,召芷已然抑制不住眼眶的热泪。她这才切肤体会到,夫妻之间最痛苦的情感,并非反目成仇,而是冷漠的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