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还承盟主关照自己之情,兼且大敌当前,怎可少了盟主这样一个得力强援?
当即一把抓住无伤手腕,责问道:“那还不快快替盟主解毒。”
无伤摆开了南山的手,意思是不用你来教我做事。取出一枚棋子,双掌一合,那棋子立成粉末状。扶起牧远一头,向他口中倒去。
这药效奇快,快到盟主牧远霍地起身又把方才的话接了上来,依然豪气干云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很好,果然是条耿直的汉子。”
说是耿直,红眼话中却多含讥嘲之意,各派常把道义挂在嘴边,而他总是付之实践。不分场合不分轻重,只知道黑是黑白是白,方是方圆是圆,非错即对。从未见过这世界的色彩斑斓和奇形怪状。
牧远领头运掌拍出,红眼却也不躲,只以那圆锥形长剑竖挡于前。只听“当”的一响,红眼后却几步,摆剑卸力朝着身旁一名弟子打去,那弟子应声倒地。
“好一招借力打力,借刀杀人。”
牧远心下恼怒,莫少言在旁不禁喝彩,却也并不插手。
“盟主,我来助你。”
南山自告奋勇,向前抢出几步,左手捏剑诀,右手挽了几个剑花,虚步前刺。
这剑法本是法度严谨,料来并无破绽,然在红眼看来却是邯郸学步,太也粗浅。
只稍加运剑架了几招,忽地回身一抽,便自他腰间带过一道剑伤。
牧远不忍再见自家兄弟有所损伤,快步将南山扶到一边:“今日,我与这魔教妖邪以江湖规矩一对一比试,你们谁也不用插手。”
此言正合众人心意,立时四下散开。
待盟主牧远与红眼交手之时,快先行左右四顾,瞧准了高架上的神剑,起了偷盗之念,纵身一跃。
身到半途,忽见佛明佛光两位神僧身子拔起,迎面一掌拍到。
快先行大吃一惊,双掌一接,登时只震得气血翻腾,凌空向后翻了几个跟斗,倒回台下。
空悟禅师竖掌胸前,冷冷道:“阿弥陀佛,施主莫要打神剑主意,现下我们共同的敌人乃是这魔教妖孽。你若能杀得此人,尽管来取,无人阻你。”
肃青山和无伤等人见快先行不自量力碰了钉子,均是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牧远双掌大开大合,拍起身前一方石墩,大步迈出,石墩绵绕在其掌间。本是重二百余斤的石墩,然在其膂力之下竟轻若浮石,游刃有余的玩弄于股掌,比之于无伤的棋子把戏不知要高明多少。
红眼知其内功浑厚,当是小心,方见他对各派弟子处处容让,然对自己却痛下杀手,自是认定魔教妖邪死有余辜,不会手下留情。
红眼心下掠过一丝忧伤,倒无惧意,只是觉得可惜。自己杀人无数,然杀的也是自认为该杀之人。
可何为该杀之人?这个问题一直让他无法索解,自认为该杀便是死不足惜,凭的都是主观意志,说到底大是与自己相背之人。
而目下此人照这逻辑必然是该杀的,但方见其为人仁义宽厚,秉性淳良,又动了恻隐之心,只暗叹可惜。
牧远运起石墩朝红眼砸来,红眼定剑于前,剑尖一颤,点触石面,“滋滋”火星四射,石裂为二。
余人齐声惊叹,向闻魔教功夫诡异莫测,今见果不其然。
若以常人应对,在见这大石砸来,必然是第一反应的闪躲,而他却是以剑开石,从容不迫,当是有神技傍身方能如此神闲气定。
牧远不作迟疑,还道你是天神下凡么?魔教邪恶残暴,我自正气浩然,所谓邪不胜正,自以正道而持,当视诛妖降魔为己任。
胆气横生,在其长剑开石之际又“呼呼”两掌连拍过来。
红眼弯身轻闪,转以其身为轴,剑光环绕成圈,使得一招“画地为牢”,剑光挥纵。
众人只见眼前一亮,不觉以手遮眼,“嗤嗤”两响,牧远已被挥纵出的剑光,抽中两剑,登时皮开肉绽。
值时真虚道长已在寺门墙边盘膝调气养精蓄锐多时,功力已恢复了三成。
虽与各派纠缠不清,但那是受了歹人挑拨。
而这魔教却是劣迹斑斑,以一个灭人欲打造大同世界的借口来满足个人私欲,杀人如麻毫无人性。
就连幕大侠也未能幸免,心中自然也认定其为邪魔歪教。
个人恩怨是小,大局为重,若不出手恐连牧远亦难保命,何况牧远方才以死相救,各派袖手旁观无情无义,自己岂能狼狈为奸坐视不理?
牧远倒是钢筋铁骨,浑不理伤口如何,勇猛不减,又继向红眼打来。
红眼只当他是一个空有武力的莽夫,自己适才若不是有所保留,定然直取其要害,现在他却不依不饶,让自己不胜其烦。
转怒而下杀心,剑插于地,双掌平于当胸,上下互运。但见周身气流涌动,旋起一股劲风,余人见之色变,不明觉厉。
牧远可不管那些,当下亦运气于双掌,一记“拨云见雾”猛的拍将过去。
红眼忽地凝神,双掌向上一撑,牧远掌力拍到,犹若头撞南墙,反被自己刚猛无匹的掌力震得头破血流,飞出数丈之外。
红眼方才所使的乃是《无相神掌》中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名字虽然怪怪的,然也再贴切不过了,此招纯是防为主,以敌之力反之,杀心越重,被自己所反杀的几率也越大。
以己及人,常怀善念才是克制此招的正确方式,试若一个无意伤人之人,又怎会被自己的愤恼之气所伤呢?我不伤人,自也无从来伤,其招自解。
红眼显然是了解此人,知其此招必然下狠手,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生死全然由他自己而决。
总算牧远出掌之时念了此人一些仗义搭救自己的恩情,留了几分余力,才没能当场丧命,足见宽恕他人也是在放过自己的重要性。
红眼叹息一声,正欲收掌时,忽地双膝跪地,劲力全无。原是真虚道长,运起了地上的四枚棋子,趁其不备的自后打穿了他的双膝。
红眼这才明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是越发的有道理。
白手之死若是目中无人才遭了暗算,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忘了身后一直悄无声息的盘坐着一位调息运气,垂垂危矣的道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