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这几句下去,兀自没有任何回应,云游僵在那里,手指着天,高昂着头,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心想莫不是言语太过正式了听不明白?其实那只是魔头在唤门童出来相迎的礼仪,与他入不入魔教哪里相干?
野鬼见他装神弄鬼却碰了一鼻子灰的窘态,登时哈哈大笑起来:“小张仪,你这军令看来还不够严明啊,回去练好了再来糊弄人吧。”
云游脸面全无,再次向着林子大声道:“行了,快点出来吧,老子不玩了,加入你们圣殿便是。再不出来,我可要反悔了啊。”
说罢,只见一条黑影倏地自林间窜出,猛的落在云游和野鬼之间。
云游吃了一惊,但见又是一位黑衣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不觉向后退了数步,指着他颤声道:“你……你不是圣殿中人?你们是一伙的?”
仔细打量,发觉此人左手戴着银白色的银龙甲手,右手握着一锥形长剑。
目光上移与之四目相对,看到他双眼如血,登时明白,“哦”了一声,嘻笑道:“你是那银龙圣左使红眼,怎么你也学这野鬼玩起来掩耳盗铃的把戏了?”
那黑衣人见云游一眼便识出了他,当即揭了黑布露出全貌,只见其左半脸也戴着银白色的银龙面具,正是那无相圣殿的银龙圣左使红眼。
红眼立在二人之间,长剑插地,向着云游双手交叉护在胸前躬身行礼道:“幕少侠既已答允,那我便恭迎银龙圣右使归位。请随我一同回圣殿,圣君运筹全局,皆是为了你的回归。”
这圣殿圣使分为左右,以右为尊,自那白手死后,银龙圣右使之职便一直空缺,只待云游归位。
云游心下暗叫不妙,自己假意说要入魔教只是为了脱身,不意他却要带自己回圣殿做那什么银龙圣右使。
心念大小左,岂能听从他的安排,这真是前脚遇狼后脚碰虎,且想个法子让这虎狼相斗才是。
野鬼见到这红眼,气态不凡,神色一紧,料这小张仪所言不假,此人功夫不在自己之下。
正盘算如何是好,却见云游凑身到红眼耳边嘀咕些什么。
红眼点了点头,说完,云游向着野鬼狡黠一笑,径自朝黑马走去。
野鬼眼瞅着他离开岂能无睹?当即伸手拿向云游肩头云门中府两处穴位。
红眼见状,大步一跨,将野鬼右手架开,反掌平推,“啪”的一声,二人对了一掌,各自向后退,“腾腾腾”倒了三步。
云游回头嘻嘻一笑,趁势翻身上马,缰绳一纵,黑马奔了出去。
野鬼待要追上,又被这红眼缠身,摆脱不开,二人斗在了一起。
丐帮弟子眼看着云游自他们身边跑过,却都不敢近前,目送着他驾着黑马,越奔越远。
“我且回去看高手一眼,看他死了没有,这可算不得什么讲义气。路过而已,对,就是路过看看热闹。”
云游自顾对着黑马念叨着,纵使方向全然相反,他也自欺欺人的说是路过。
过不多时,远远便瞧见地上有二十几人的尸首,除了丐帮弟子外还有那富家子弟和随从,无一幸免。
云游心中掠过一丝忧伤,想这么多人又是因己而死,登时又想到那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满满的负罪感。
再向前行进,隐隐便看到两人打在一起,一人划着一杆长枪左突右刺,正是那瘦竹竿高手。另一人使的是柄长剑,上下翻飞,却是那金兰城的首席弟子白狐。
白狐武功本在高手之手,而高手与那群丐斗了小半个时辰后才将他们料理完。现下再遇强敌,几十招交手,渐落下风,手中的长枪在遇上白狐这样的剑术行家也发挥不出优势。
但见白狐剑招忽变,剑锋回转,“刷刷”削在他右手外侧。紧接着一招“挑灯看剑”,将高手长枪一挑,剑影一晃便向着他咽喉刺去。
云游见势不妙,策马狂奔,大喊大叫道:“剑下留人,白狐兄弟……”
白狐听到熟悉的声音,当即一怔,剑尖已抵到了高手咽喉位置,只稍向前送上半寸,高手立时便要毙命。
总算白狐剑法还不够凌厉,得以收势保了他一命。
高手听得是军师声音之时,喜形于色,全然没把方才的情势之危放在心上。将头一偏,冲着云游咧嘴嘿嘿一笑。
云游嫌弃的“咦”了一声,手勒缰绳,跳了下马。
白狐倒转剑柄,看着云游冷冷笑道:“想不到你小张仪竟会为了一个傻大个而自投罗网,这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云游笑盈盈的走到白狐身前,向他肩头一勾一搂,倒似是老友重逢,极尽谄媚的嘻笑道:“这话说的,我们可有许久未见了,难道白狐兄弟就不想念我么?我可是想你想得紧啊。”
白狐瞥了嬉皮笑脸的云游一眼,耸了耸肩,将他手摆开,冷冷道:“就算是再过十年二十年,也改不了你这小人之态。公事公办,少跟我套近乎,你是让我动手,还是自己伏法?”
云游蹙了蹙眉,奇道:“白狐兄弟你这话就让我糊涂了。这许久不见怎么变这么生份了?伏什么法?我们又没有什么仇恨,这当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少跟我装糊涂,这块金匾还在眼前,你就这么睁眼说瞎话么?”
白狐说着,慢慢踩在了那块匾额之上,轻蔑的笑道:“无相圣殿,替天行道,武林各派,莫敢不从?好狂傲的口气,这倒像是你小张仪的作风。不过下次能不能低调一些,这敲锣打鼓的,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拜入了魔教门下么?有什么好炫耀的,也只有你这样的小人,才会不以为耻反为荣。”
云游听他如是说,想是也认定了自己投靠魔教,不禁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莫说我没有入魔教,就单凭你们这些正派所做之事,我也宁可投他们门下。这匾也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
“谁说这些事就一定是我们干的?但杀害各派弟子之事却一定是你无相圣殿幕云游所为。现在人都被你杀光了,死无对证,你当然大可将责任全推在我们身上。但你助纣为虐之事,是多人亲眼所见,这可作不了假。”
白狐言之凿凿,倒打一耙,让云游一时也分不出个对错。这魔教既可以扮成自己模样来栽赃陷害,又为何不能找些帮手来欺骗自己呢?
蓦地想起那魔头对自己所说的话,不要相信耳朵,更不能相信眼睛。耳听不一定虚,眼见也不一定就是实,真假虚实从来都不是单独而存在的,混沌无极才是大道。
想到此节,云游心下彷徨不定,默然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