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游向后一跳,大叫一声:“哎呀,哪里来的野小子,跑这来撒野?报上名来,吾不杀无名之卒。”
那少年依是双手抱胸,看着这跳梁小丑,冷笑几声:“哼,整天背把破剑在身上装大侠,你吓唬谁呢?是谁来这撒野来了?又蹦又跳,还玩空中接食,接又接不准,真是没皮没脸。
老实交代,你这淫贼为何会出现在我家里,打的什么主意?”
云游听他讲来,又见快先行不动声色,想必这少年便是他的迂腐儿子了。
嘻嘻笑道:“你猜。”
“你……谁跟你这无赖猜。”
那少年气得直将脚一跺,俨然便似一个姑娘。
云游又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哈哈笑道:“你这娘娘腔,是男是女?”
那少年一怔,随即嗔道:“是我问你先,你怎么不按顺序来,懂不懂先来后到之理?”
云游“哦”了一声,点头笑道:“我先来的,你后到的,那还是你回答先。不过我这人还是懂些礼数的,你不便回答,那我就替你回答,只是准不准就两说了。”
“你说的什么?”
那少年一脸疑惑。
云游身子一矮,双手扮作了一对兔子耳朵,蹲着跳了跳,边跳边念道:“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那少年听了,咬牙切齿,伸手便摸向别在腰间的飞刀。
“你这无耻淫贼,看我不杀了你。”
“书语,不得无礼。”
快先行见要动手,及时喝阻下来。
“爹,明明是这淫贼无礼在先,你怎么请这种人到我们家来了?”
那少年语气娇嗔,拉着快先行衣袖,云游见状,又听这名字,心想是个姑娘无疑了。
只是这女扮男装的技巧倒是精妙得多,英气的样貌配与中性的嗓音,竟尔差点让她骗了过去。
再看她摸在手中的恰是一柄极短的飞刀,这刀短小精致,形如白骨,锋刃直闪出白寒青光,极是罕见。
云游想起适才踩在太师椅上口接蜜饯的电光,料来便是这短小飞刀所发了。又见了对向的大石柱上被那飞刀死死嵌住的蜜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知那只一霎那间,飞刀若是向下偏了两寸,亦或是自己略一垫脚,稍有差池便有性命之虞。
实是凶险之至,兀自心下还要感谢这姑娘的刀法精准。
快先行听云游已识出她的女儿身份,拱手笑道:“这是小女书语,自幼便喜舞刀弄剑,诗文词赋。可惜是女儿身,偏爱以男装出行明志,多有冒犯,多多包涵。”
那叫快书语的姑娘一顿足,撒娇道:“爹,你怎么随随便便向外人说我身份?这叫我以后在江湖上如何立足?”
云游“呲”的一笑,心想你这小白脸不出声不乱动还颇有几分少年英气,这一生气跺脚,功力立时便全散了,十有八九都会认出你这女子之态的。
倘若认出还好,实属情理之中,若然碰上几个不长眼的,真误以为你是男子,那你报上名来,足是立了,只怕这名就不怎么好听。
到时候江湖上再来一个丁公凿井,便会有奇闻一条:快活城堡堡主家有一子,时男时女,妖作无常,以骨为刀,跺脚喊娘。行走江湖,逼良为娼,男女通吃,世道炎凉。
虽是夸张,可方才已领教过了江湖谣言的口口相传之厉,传得更尤不及也未可知,那她可真成不孝之女了。
言念及此,云游不觉哈哈一笑:“我看书语姑娘还是不要换装的好,不伦不类,要莫骗过所有人,要莫被所有人所骗,你这……”
快书语瞪了他一眼,怒道:“这什么?”
云游本想说,你这声音粗犷,胸前一马平川,实在是一块扮男相的好苗子,当收了女儿娇态,则豪无破绽。一想这样说话未免太伤人,便即打住。
殊不料她反手就是一巴掌,打的云游猝不及防。
云游抚着脸,心想还好,手下留了情,没有打我受伤的右脸。
自己已记不清被多少姑娘打过多少次脸了,当下也不以为意,只本能的略带委屈的质问道:“你为何打我?”
快书语理由充分道:“你这人天生就长了一副欠打的脸,贱兮兮的,谁知道你刚才在想些什么。我这是防范于未然。”
南山一直呆坐一旁,心想正合我意。
云游也不生气,心下第一个念头想的却是“上医治未病,中医治欲病,下医治已病。”
反而拱手笑道:“多谢姑娘芳言医治。”
快书语一怔,显然有些被吓到,大为吃惊道:“你……你这人什么毛病,这么贱,我可没有在夸你。”
云游嘻笑道:“贱人之言于世人自是粗鄙之语,然于我小张仪则不然。
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是以侯王自称孤寡不穀。
你这都把我与侯王并称了,还不是在夸我么?”
快书语只觉这人怪异之极,我打他骂他,他不怒反而谢我,不觉离他远了几步。瞥眼看到端坐在一旁的南山,庄严肃穆,一派正人君子之风,与眼前这怪人大相径庭,相形之下,好感顿生。
双手一揖,客客气气小声问道:“这位公子,未请教如何称呼?”
语气与对待云游全然不同,似乎还多了几分女儿态的娇羞。
南山本是对云游怒气积压已久,一脸严肃不苟笑言,当下见了这姑娘躬身行礼,立即起身抱拳回道:“在下普陀山弟子,姑娘叫我南山便是。”
快书语点了点头,有些同情的说道:“这么说,你便是这淫贼的弟弟了?哎,那可真是委屈你了。”
云游听了,瞠大了双眼,急道:“喂,你这话何意,什么叫是我弟弟委屈你了?做我弟弟有什么不好?”
南山横了云游一眼,转头向快书语拜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和这小人全然不同,早已断了手足之情。现在也不是什么兄弟了,他认贼作父,我恨不得杀了他。”
云游听来甚觉心寒,苦笑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