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虽然文帝一直在推崇科举,但下面的举荐之权依旧被士族所把握。寒门学子要想脱颖而出,还需投靠在权势名门之下。
恰逢文帝南巡,从坊间传闻中听说了一位有才学却未中举的江州才子,和流传于文人之中的《寒门赋》一文破格让才子直接进省试。
那一年,才子以最后一名的成绩进了殿试。
殿试上,那些所谓的有学之士,对大楚歌功颂德。只江州才子一人以青楼女子常唱之词牌名填了首词,大致意思是给我当官我不想要,我还不如去给青楼女子写词换酒钱。
文帝大怒,下令关押才子。
当时大殿之上,文帝最喜欢的次子楚生楠却听着这首大逆不道的词拍手直乐呵。于是先帝下令将才子驱出王都,不得再入王都。
“报!皇后内侍孟公公求见!”
突如其来的通报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嘉树起身,“先生需好好想想给我个解释。”
说罢,走出帅帐。
嘉树走后,我悠闲的给自己倒了壶茶,眯眯眼有几分困意。
文帝曾秘密召见过我。
那个曾经杀伐果断举起义旗自立为王的壮志青年,如今依旧华发早生,靠坐在龙椅上有了几分颓态。他免了我的礼,赐坐,看茶,如同以为长辈和晚辈唠家常。
他喝着茶仿佛自言自语的呢喃着,“此生还能见到温孤氏,也算是大楚之幸了。”
我自若的答到“草民姓温,单名一个言,陛下可是认错人了。”
他仿佛早就知道我不会承认,却也没有怪罪,“孤夺了萧王的天下,也算是帮温孤氏报了些许深仇。孤知你仇人尚在,你一个遗孤想要复仇,实属不易啊。”
文帝与我密谈了整日最终,我还是进了军营,每日著太子起居录,月月秘密送回王都。
他有他的目的,我也有我的理由。
当我醒来的时候,身上披着一袭狐裘,嘉树正在主坐上批阅军务。见我醒来,立刻走了过来。“先生的解释编好了吗?”
“没有。”
他饶有兴趣的盯着我,“哦?所以什么子墨先生,江州才子,不过只是世人夸大其词罢了,本王观察您数载,也不过尔尔。”
好小子,原来我们之间博弈早就开始了,他却忍了这么多年不发,可他以为激将法好像对我有用一样。
“殿下想怎样?”
“先生别紧张,树不过是想寻一破局之法,想听听先生高见。”
“在下不过一个著书先生,有何高见?”
“本王五岁时见过你。”
“那年江州城被困,王将军苦守五日,本王也在,是您向王将军献策,重创陈军,才让楚陈议和划江而治,保江州数十年平安。”
也正是那一次江州之围,让年幼的太子见识到了战争的残酷,也让太子第一次见到这阴柔的书生,那双慵懒的时刻都要睡着的双眼下是藏着一条诡谲的毒计,但却以最快的方法,退了敌军。但至今南陈的南江州沿河一带依旧是一片废墟,那场火烧了整整七天七夜寸草不生。
此人可以为友,决不能以之为敌。
太傅曾教导过,帝王之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献计救了江州的功臣,是五岁的楚嘉树心中最不安的一个人,但子墨先生在江州才名太盛,无数文人相推崇的对象。最终嘉树还是没有下手,这桩陈年旧事也就烂在了心里。直到在军营里重新遇见这位“毫不起眼”的小文官。他找人好好探查了一番,更是被子墨先生的才情惊艳不已。而更让人惊喜的是,这位江州温氏,子墨先生,复姓温孤。
江州温孤氏啊,那个以忠义闻名天下,那个以辅佐帝王开创清明盛世为己任,那个因一句“得温孤氏得天下”而被前朝灭族的温孤氏啊。
终于,楚嘉树心中的海晏河清落定了第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