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六能想到的,李平自然没有理由想不到,他现在当然也不可能在气定闲庭。
独身一人穿行在诺大的战场上,李平的脸色很不好。
事干的是很爽,可爽了之后呢?
他的脑袋很疼,非常的疼。
但他并不后悔,也决不会后悔。
李平心里清楚,即使不是高蕾受到伤害,而是他们另外9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他也会毫不迟疑。
因为那是他的底线。
去找方无科的时候,李平还没有动杀心,他只是在想着如何破解困局,如何去要人。
但高蕾的哭喊声打破了一切。
李平看似莽撞和完全不留余地的行为既是本能也是必然。
在这个混乱的时代,除了让伤害他们的人付出生命的代价,李平已经不可能会去认同其他选择,也不认为还有其他选择。
忍让解决不了问题,心慈手软也换不来感激和称颂,甚至有可能会让问题更糟。
至于决定痛击方国安的军队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
捅完全马蜂窝后自己撩杆子而把别人留下来顶雷这种事李平是做不出来的,也不是他的性格。
方国安的军队从出发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了双方除了你死我活再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李平早有一定的预见,并有了一定的准备。
当然,方国安的报复来的如此之快和规模如此之大,还是让李平十分意外的。
他差点以为会扛不过去,差点以为必须得落荒而逃了,但这支前来报复的军队迷一般自废武功式的操作和蠢笨却让他如释重负。
同时,方国安的军队也远比李平想像的更烂和更无能。
不过,看着士兵们沉默的清理着满地的尸体、看着士兵们沉默的押解着一队队垂头丧气的敌人,看着士兵们一个个想高兴却又笑不出来的表情,李平的心里又再次苦闷起来。
但他并不是对士兵们的迷茫和刚开战时的些许迟疑感到发愁,更没有任何想要怪罪的意思,相反他还比较知足。
这些士兵们再没有文化、再无知,他们也是人,是有着自我感情和认知的人,而不是无脑子的木头或游戏里的NPC。
而且他们跟着李平的时间也有点短,大部分都不足半年,从感情和心理归属上讲还不可能达到深厚,想让他们狂热的盲从基本上就是做梦。
他们最后都能坚决执行命令就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李平苦闷的也仅仅是后面怎么办?
但这也是真正要命和难以抉择的问题。
不计后果是很爽,可也等于把他和他的军队逼上了绝路。
如果只杀了方无科实际上也还有补救的可能,毕竟总归有点情有可原。
可干掉方国安的三千兵马好像就没什么可补救的余地了,这基本上等于把天都捅了个窟窿。
左良玉会放过或者敢放过自己吗?
这似乎应该是一个很容易得到的答案。
可转身去投农民军?
都别说心里甜不甜的事,就冲着自己刚刚在黄陂县给人家放了血,也等于是在赌人家会不会宽宏大量。
正在李平愁容满面的时候,马永满是疲惫的寻过来并汇报说:“长官,目前还没有发现有其他军队向我们靠近的踪迹。”
“侦察范围扩大到汉水了吗?左总兵的军队如果来的话是顺江,会很快,我们必须尽可能的提前探知。”李平不放心的追问。
马永立即肯定道:“这个没问题,从后湖抽调出用来配合骑兵侦察的船只早已到位,第一批侦骑乘船过涢水后已经进抵汉水河口并返回,目前从这里直到江夏县和汉阳县的这一段二三十里的长江江段都已在我们的监控之下。”
在进攻黄陂县之前,李平的部队为迷惑黄陂守敌和加强守卫涢水的能力,曾在涢水、东湖、西湖和后湖的广大水域进行了大规模清收船只活动。
这一片广大地区虽然贫瘠,但因为水域多而船并不少,不过由于很多地方水并不深而绝大部分都是小船。
由于很多沿汉水逃难的官民和商贾因惧怕被左良玉的军队洗劫而一直在跟着李平混,这使得李平需要照顾的非战斗人员规模比方国安军队想像的更为庞大,
这么多人不可能都去当饵,而能在水流湍急的长江中良好航行的中大号船只又不足,所以他们很多并没有坐上进入滠水的船队而是干脆就近沿着涢水坐小船直接先躲藏到了面积十分广大的后湖之中。
“很好,很好,很好。”
李平用三个语气越来越弱的很好表示了对马永回答的满意,但也明显马上就心不在焉起来。
见李平不想再说话并又进入了思考模式,马永知趣的闭上了嘴也没再说别的。
但很快,他还是忍不住问:“长官,我们下面怎么办?是走还是您有什么别的考虑?”
但李平在深深的叹了口气后却说:“我也不知道啊!”
……
直到夜幕之下,仍在金沙洲徘徊想要求见左良玉的方国安才终于接到了他一直在等待的消息,脸色变幻着听完了消息的他在怒目圆瞪中当即吐出了一口鲜血。
几乎同时,正站在黄陂县城墙上沉思的周文苦笑着自言自语道:“不知这回李将军会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