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恨绵绵无绝期。
命薄凉,厌红尘;
只待一生一双人。
当夜女子便将年轻人请到她的房间,两人饮酒作乐,一番交谈,甚是投意,之后便进行云雨之欢,邂逅了一场。那女子名叫巧云,也算是才色双绝,只可惜命运把她逼到了这步田地。年轻人对女子发誓,一定要重新考取功名,为她赎回自由之身,可是一个人在朝廷里没有自己的势力,关系,他是很难有立足之地的,他的盘缠用尽,是那风尘女子赚来的钱,供他再次科考。
可是,世间事焉能尽如人意,他再一次科场失意,只觉得自己时运不济,开始自暴自弃,他不敢再去见那女子了。但这一次命运似乎眷顾了他,一个姓程的富贵人家敲锣打鼓,为女儿招上门婿。千金小姐,程老爷独脉相传,年轻人内心经过一番纠结,命运如娼妓,贫贱遭遗弃。他看透的这世态炎凉,只相信命运把握在自己的手上,意识到这将是他翻身的机会,一心想要出人头地的他,便前往应试。
虽不敢说年轻人学富五车,读书破万卷,但也经过十年寒窗苦读,颇具文采。那富贵人家也算是书香门第,出题应试,第一道便比较简单了,对对联,第二道七言律诗,第三道考查四书五经经义,经过层层筛选,年轻人成功吸引了那家人的注意,那富人家的千金亲自与他交谈了一番,交谈后,很是欣赏他的才能。年轻人见到程府千金端庄秀丽,美丽聪惠,似亳没有千金的架子,又精通琴书之道,很是动心。
当那千金小姐问及年轻人家里还有什么人。年轻人便讲述了自己的过往,他家里原本也是书香门第,只不过由于其家乡蔓延了一场瘟疫,瘟疫所过之处,天灾无情,尸横遍野。年轻人在外求学,方才幸免于难,可是他们一大家子人患了瘟疫,不治而亡了,当年轻人赶回去的时候,他爹娘的尸体已经被官府火化了,含辛茹苦将他养育成人的爹娘,已经成为一堆骨灰了。年轻人几乎伤心欲绝,为他爹娘立了个衣冠冢,变卖了家里有钱的物件,由于家乡还蔓延着瘟疫,年轻人便和一个书童,赶紧逃离了家乡。
后来便流落异乡,等到三年守孝期已满,年轻人便一心考取功名,可是屡考屡败。只不过年轻人隐瞒了自己与风尘女子交往之事。程千金见他身世可怜,又是个有才之士,便与父亲商议,选了年轻人做了他家的乘龙快婿。
年轻人成功的做了富人家的金龟婿,半年来与他夫人相敬如宾,夫妻很是恩爱。可他总是彻夜难眠,害怕被妻子发现。虽然他狠心抛弃了巧云,但还是心怀愧疚,于是他便以经商为由,暗中找去了那家风流地,想给巧云赎回自由身,给她一笔银子,和她彻底做个了断。
却不想当年轻人再次和巧云见面之时,巧云已是有孕之身,已怀了七个月,正好是那半年之数,是他的孩子。年轻人又惊又喜,惊的是这可如何是好,他与风尘女子交往之事,若是被那程老爷发现,那不仅毁了他的前程,断了他的后路,喜的是他被人招为上门婿,他们李家也有子嗣了,算是能告慰他爹娘的在天之灵了。
在他为难之下,他想了一个两全法子,先是糊弄过了巧云,说自己科场失意,羞见于她,和书童做了苦工,有了点银子,开始经商,便赚了一大笔银子,巧云虽然怪罪年轻人半年不来找自己,曾想一死了之,但知晓自己是有孕之身,她秉性善良,见怀着生命,怎么也不愿意打掉,那老鸨也对巧云极有感情,将她认作了干女儿,让她安心养胎。
好在年轻人此刻来找巧云了,愿意为她赎身,她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可是那年轻人却满怀愧疚,一刀两断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他先帮巧云赎身,那老鸨虽然死活不愿,可是巧云毕竟已是有孕之人,只得松了口,年轻人用三百两银子帮巧云赎回了身。
年轻人用这些年私自攒下的钱,买下了一个私人宅子,和一个丫鬟。他陪了巧云十多天,从外地返回的时间就快到了,他虽然很想陪在巧云身边,但若是再不离开,事情就要败露了,就只得再次欺骗巧云,说她要前往外地经商,巧云有孕在身,虽不愿意让年轻人离开,可是年轻人口口声声许诺她荣华富贵,等孩子出生之后,一家人便过富裕的生活。巧云见年轻人如此想要出人头地,也只好让他去经商了。
年轻人回到府中,又搪塞过了自己的妻子和老丈人,说是经商失败赔了银子,老丈人财大气粗,根本没有把那个银子放在心上,而他的妻子也让他放宽心,不要为眼下的失败而担忧,一家人越是如此的对待他,他越发的良心不安,仿佛要永远编造一个没底谎言了,他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昧了自己的良心,他整日疑神疑鬼,害怕被人发现这个秘密,彻夜难眠。不久,年轻人的夫人也把脉怀有了身孕,他虽然装得满心欢喜,但却内心更加叫苦不迭,痛心疾首。”
听到李员外讲到这里,又见李员外手里不断的转动着佛珠,似是此刻心乱如麻,泪水已经冒出了眼窝里,张坦义心下暗道:“我仿佛明白了,这年轻人想必就是李员外了,方才那老仆无意间说二公子在京述职,可是李员外对外却只有一个公子在外经商,而那书童看来就是这老仆了。可是令我疑惑的是,那老妇人明显知道了李员外有私生子,而且还知道他在宫里任职,既然是不可告人的秘密,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员外伸手抹了抹眼泪,凄凉的笑道:“人生如棋,落子无悔,怕的就是想要回头是岸,可却已经没有弥补过错的机会了。年经人终究是良心难安,由于他夫人怀有身孕,便不敢再去见巧云了。可却让他的书童私下去送些钱两,置办一些生活用具,倘若巧云问起公子,只说公子在外经商资金周转不开,目前赶不回来。
在此值得一说的是,年轻人与那书童虽是主仆关系,可却有着别样深厚的情谊,那书童即使知道事情的整个经过,但却守口如瓶。
直到算准了那孩子将要出生的日期,年轻人才在此假借经商为名,准备去私会巧云。可年轻人的老丈人却不愿意让年轻人再出去经商,说他妻子怀有身孕,让他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年轻人只得去求他的妻子,说自己不能一世活在岳父的庇佑之下,自己应该去成就一份家业,这样才能称得上是她的夫君。程夫人也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可见到丈夫如此有上进心,便全力支持,放心让他出去经商。
年轻人再次昧着良心,私见到了巧云,开始了一番欺骗。巧云当时鼓大着肚子,将要临盆,虽气愤年轻人迟迟不归,年轻人只是说自己经商遇到的大麻烦,被困外地,无力脱身,最终想到孩子将要出生,只能亏本变卖货物,及时赶了回来。
几日后,巧云胜利为年轻人诞下一个子嗣,那是一个生下来便让人怜爱的小家伙,不知该说青轻人是喜极而泣,还是深感自责呢?他不能在这个时间告诉巧云,自己已经成婚,并且夫人也怀有了身孕。年轻人期间帖心照顾,亲自下厨做补汤为巧云滋补身体,他看着这母子二人,不由一种愧疚感,使他身体越发的消瘦,如果真的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他这一生只需要爱一个人,尽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就够了,可是命运竟如此捉弄了他,这一切虽是他的咎由自取,但若不是自己做了那金龟婿又怎能替巧云赎了身,或许在穷困潦倒时,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年轻人都很爱这两个女人,一个和他是红颜知己,为他传宗接代,一个端庄秀丽,知书达理,可后者却是家财万贯,出人头地。他觉得经商去返的期限差不多了,该离开了,他又一次欺骗巧云,开始他的经商之路,只雇了一个老妈子贴身照顾巧云和那出生十多天的婴儿,年青人在巧云苦苦央求下,还是离开了,陈夫人也怀了他的骨肉,那里还有他的荣华富贵,他不顾巧云母子二人离去了。
他早已让书童去外地买了一些当地礼品,这一次回到程府,他假借经商之名,虽没有赔本,但也没有赚回多少钱来。程老爷只是让他好好跟着自己学一学做生意,程夫人也只是鼓励丈夫,如今程夫人肚子的孩子也有四个月,年轻人强颜欢笑,满腹谎言似没了个尽头,连他自己都开始讨厌自己的灵魂,这一刻,他虽成了有钱人,远近闻名的金龟婿,可是编造的谎言,两个家庭,使他身心交瘁,他只要一睡着,便会做起噩梦来,自己被官府问罪,刽子手一刀砍下他的人头。
他成为金龟婿,并没有穷奢极欲,反而茶饭不思,长夜难眠,陈夫人也注意到了他的神情,便问他最近有什么心事。
年轻人仿佛间累了,再也没有精力去编造谎言了,满怀愧疚的膝盖软了下去,跪在了地上,泪流满面的向程夫人袒露出了自己与风尘女子的事件经过,他实在不愿意再欺瞒下去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使他绝望透了,与其继续编造谎言,不如面对。要杀要剐,愿意任由程夫人处置。
程夫人听到这惊天的秘密,眼泪不由的冒了出来,七窍犹如生烟的打了那年轻人数个巴掌,年青人嘴角都被打出了血,可是他跪在地上,只是说自己愿意听由夫人报官处置,只求她放过巧云和自己的孩儿。最终程夫人再也下不去手了,她内心本就善良,是爱他丈夫的,两人相敬如宾,婚后是有感情的,更何况如今生米已煮成熟饭,虽然恨眼前人欺骗了他,但是自己毕竟也已是有孕之身。
我依然记得,程夫人咬牙切齿的说道:“为了避免家丑外扬,我可以向父亲为你隐瞒事件,而且还允许你去私会与那女人相遇,同作为女人,我知道她很苦,但父亲在世,他是方圆数十里有名之人,绝不容许这样的丑事发生在自己的家里,所以我不能允许你把她娶进府里。但她毕竟为你生下了孩子,你可以去私会她。”
在当初那个时代,一个男人娶三妻四妾,这是常见的事,毕竟在那个时代男尊女卑。张坦义原先只是静静的聆听,此刻听到这里,见到李员外已经抽泣着,眼泪直冒,不由多插了一嘴:“程夫人可真是天下一个好女人,像她这样的奇女子天下当真少见。”
一个女人能有如此的宽广的胸怀,来原谅丈夫的欺骗,这本身就需要天大的勇气来宽恕,内心善良,具有悲天悯人之心。
“夫人是一个好女人,这定是我前几世修来的福分。我听后痛心疾首,泪流满面,只觉得今生能娶到夫人这样的妻子,是我八辈子积来的福报,内心满怀着愧疚,从此我便吃斋念佛,日行善事。
既然已经不怕死了,我便去见了巧云,向她坦露了事件整个经过,那一刻,这要为我原先带进坟墓的秘密终于说出,我觉得即便死也该是轻松的了,那谎言就像是一块巨石,压的我时刻喘不过气来。巧云听到这个秘密,只是看着我,眼睛泪水直打转,没有向程夫人一样对我动手,她将全部委屈都憋在了心中。我跪在地上,深深的忏悔自责,是我当处鬼迷心窍,一心想着出人头地,失去了一个爱我的女人,屋子内那孩子的哭声越发的大了,当巧云知道我早有妻儿之事,待孩子大了一些,不久便写下了绝命血书,上吊自杀了,血书上说:成全我的幸福家庭,让我好生照顾斌儿,不然她化作厉鬼也不会饶了我。
一个人一旦犯了自己认为无可弥补的错,就要用十倍的谎言来掩饰自己的过错。回头是岸,到最后才发现根本无力回头了,对巧云的伤害,是我此生最大的痛。我心怀愧疚,私自养育着我和她生的孩子,直到我老丈人去世,夫人才将那六岁的孩子偷偷接进了府上,斌儿天资聪慧,自幼便发愤图强,或许我所做的罪孽,早已为他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他沉默寡言,数十年来只是用功苦读,从不与我们多说半句话,在他成功考过乡试,次年又一鼓作气考过了殿试,我高兴极了,我们家终于出了栋梁之材,我使了一大笔银子,上下打通,方才让他在宫中任职。
我并不是什么大善人,只是一个时刻想忏悔自己所做的罪孽之人,可终究是无法补偿巧云了。或许是我所犯下的罪孽深重,斌儿生有一个女儿,天生脸上便有一块胎记,他是朝廷的官员,自然不想让女儿是这种异样,便把女儿留给我们收养,千雪除了脸上有那块胎记之外,和她父亲同样聪慧过人,琴棋书画,女儿手红样样精通,而今她已方龄十九,尚待闺阁。
张公子风度翩翩,是个有才之人,可毕竟是势单力薄。至今仍未娶,蜀汉时期的诸葛亮虽娶得丑女黄月英为妻,可是这黄月英却是个有才之女,孔明欣然允诺了此事。公子若是愿意,老夫的孙女定能成为公子的贤内助,老夫也定当用尽家财,为公子在朝堂谋个一官半职,他爹爹怎么说也是朝廷的正六品官,掌国子监及各学的政令教法,与皇上都可来往,公子若想往上爬,你娶了斌儿的女儿,他定能帮得上公子大忙的。”
“啊?”张坦义不由惊了一跳,原来这李员外为他讲了自己的故事,是要为自己孙女招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