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宫里也开始变得热闹了起来,处处张灯结彩,挂上喜庆的灯笼。
嘉庆皇帝居住在西苑,依旧是潜心修道,表面上实行他的无为之治,而在内地里,却以锦衣卫组成强大的信息网,暗地力监视官员的一举一动。
大殿内,一如既往的香烟袅袅,嘉靖帝盘膝坐在蒲团上,双手结成太极印,闭目养神,身前放着一本《南华经》。
秉笔太监陈洪在殿内候着,见他端着一个金盘,上面放着几本账册。
“拿进来吧。”
陈洪听到嘉靖的吩咐,不慌不忙的走进皇帝修道的内室,喊了声“主子”,给嘉靖陈上数本帐册。还在等待嘉靖帝的指示,却见嘉靖帝只是漠然回应了一声:“放着,且退下吧。”
陈洪一番察言观色,也便识趣了退了出去。
空荡荡的大殿内,只剩下皇帝一个人,嘉靖帝这才睁开眼,望了一眼那数本的帐册,脸上变的严肃。
这些帐册便是锦衣卫在暗中监视在京官员的重大信息,上面谁和谁交往了,哪位官员给谁送了什么,都记录的清清楚楚。故而,嘉靖帝虽数十年不上朝,却通过锦衣卫的密报,对朝堂了如指掌。
嘉靖帝伸手取来一本,翻开察阅,望着那上面记录的信息,他一张脸越来越难堪,快速的翻着,眼珠子瞪着老大,又急忙取来另外一本查阅。
“吼——!!”只听大殿一声虎啸龙吟骤然回响,皇帝勃然大怒,将帐本愤怒的扔了出去,眼眸冲斥着血丝,满脸愤怒的看着那数本账册,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的说道:“他们竟比大明的国库还要富有。”
嘉靖帝算是被大明的这些蛀虫气的不轻,一张脸阴沉的似能滴出水来,不由咳嗽了数声,捂住心口,痛不可当,喃喃自语道:“要相信神明,即使没有神灵,也要创造一个神明出来,人性的自私与贪婪,只有神明才能维护这个世界的安危,倘若你们问我何为神明?神即是我,如来,道法自然,是一种至高信仰的力量,来源于心。”
嘉靖帝微微松了一口气,缓缓站起了身,在大殿内来回踱步,意味深长的说道:
“国即是家,家即是国,如今朕这个家不好当呀。廉臣多么令人敬仰呀,可天下愿意吃苦的毕竟是少数人,他们可用来拢聚民心,标扬道德。可贪官也得用,大明国库没有银子,朝廷需要各种开销,倘若让这帮廉臣去弄银子,宫里上下可要饿死了,天下可就要乱成一锅粥了。
朕虽然痛恨他们贪得无厌,但还得容下他们,需要借他们的力,来维持这个家的生计,一两银子,十二钱归国库,四钱归他们,朕认了,十钱归国库,六钱归他们,朕也认了,可若是把天下逼急了,朕当不好这个家,那他们可就休怨朕容不得他们了。只要朕还当这个家,朕的子孙还当这个家,就让他们贪来贪去,所贪的,最终还是我大明的。”
……
夜幕降临,一轮皎洁的圆月悬在空中,月光如织的夜色,使人渐入梦乡。可在张坦义的梦境似乎没有那么美好,而是环境那么的压抑,充斥着一种浓浓血腥的气息,在京城的上空血云密集,忽然血雨骤降,在那血云里突然冒出一个巨大的血色窟窿头,从他嘴里喷出一颗巨大的能量球,毁灭着这个世界,他所召唤来的万千魔兵挥着兵器,杀向了手无寸铁的百姓,人间一时间仿佛变成了炼狱,而他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却似乎被蛛网缠住了身形,身体根本无法动弹。
“因劫而生,应劫而生……”一道浑厚的声音回响在张坦义的脑海,使他脑海渐渐的清明了一下,乘机他“啊”的一声大吼,那被褥都被他一脚踢飞了出去,惊醒了过来,醒来时,全身已是大汗淋漓,头上冒着细汗。
张坦义艰难地呼吸着,心有余悸的自问道:“为何近日以来,总是梦见这样的怪梦?”
他使劲的晃了晃脑袋,使自己保持清醒,抹了一下头上的虚汗,自言自语的说道:“因劫而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我身上惹了什么脏东西,我虽对鬼神敬而远之,但此事却甚为怪之。”
俗话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问心无愧,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人的事,使劲的拍了拍自己的头,告诫自己这只是一场梦,让自己别乱想了,可当他把被褥捡起来,再次躺下去的时候,怎么也睡不着了。他无奈叹息了一声,坐起身来,穿好衣物鞋袜,走下床去,披了一件斗篷,推门而出。
在冬天的夜晚,凉风嗖嗖,使他的身体不由打了一个冷颤,方才真正的清醒的过来,他寻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望着那天上一轮皎洁的明月,别人家仆人成群,或者有兄弟姐妹相伴,而他只是孤身一人,人世间的落寞不由涌上了心头,他开始回忆以往的过往事。
在他六岁以前,由父亲经商,一家人生活过得也算幸福美满,可自他父亲海上不幸遇难去世之后,他们家便渐渐的困难了起来,只好卖了居住的那座府邸,搬进了几间破旧的老屋。
母亲之后又是患病,他幸苦挖药赚钱为母亲看病,期间用功苦读,本想以后做一名好官,一边赡养母亲,一边为百姓做些实事,却不想在自己通过乡试之后,母亲病逝,如今真的孑然一身了。
父亲虽在世时,就为他定了一门婚事,可数十年以来两家都没有联系了,而且他如今穷困潦倒,他对那户人家的女儿也没有什么深厚的情感,还不如今日遇到的那位李姑娘呢,也没有想着早早就成家立业,他之所以要去,只是完成爹娘的遗愿,履行两家的婚约。
如果那户人家看不上自己,到时候解除婚约便是,反正在古代父母之命,不得不从的时代,儿女婚事自己根本就自己做不了主,大户人家是为了政治联姻,维护自己的地位,扩张自己的势力,而小户人家能够生存便是了,哪里有什么幸福美满的生活。
他回忆之间,悲喜交集,神情黯然,想起已经去世的父母,悲伤之下,他想到了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他也同诗人一样,想乘风飞向月宫,又怕那里的琼楼玉宇太高了,受不住那儿的寒冷。由明月联想到人间的离别之苦,同时感念人生的离合无常。那些不能与亲人团圆,以至难以入眠的人。他安慰自己,月有圆时,人也有相聚之时,即使朋友天各一方,不能见面,却能以精神相通。
……
次日清晨,张坦义这几日总是做恶梦,以为这是他爹娘给他托梦,便去街上买了些香纸,水果,来到他爹娘坟地,烧给了他爹娘。等他折返回乡里时,竟见院里已经有人候着。
“二牛哥。”张坦义看清在自家院子的来人,不由心喜,急忙上前问候:“二牛哥,你怎么来了。”
“瞧你这家伙问的,怎么?不欢迎呀。”李富贵望见张坦义这几日气色好了不少,笑着打趣道。张坦义哈哈一笑,极为惬意的说道:“小弟这院子门可罗雀,就在不欢迎谁,也不能不欢迎二牛哥呀。二牛哥,屋里请。”
李富贵笑道:“这话从你这家伙嘴里说出来都变味了。这几日看你的气色不错呀。”
张坦义听到这话,不由得气恼:“唉,别提了,小弟这几日总是被恶梦缠身,时不时的便从梦里冒出个妖精来,我刚才去拜祭了一下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