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过点洋墨水的人,往往说话就有些直接,这也是跟外国那些鬼佬学的。
“哈哈,显然我不能给你规划未来,你的未来是什么?你有想过吗?”
“国家积贫积弱,国家被外敌侵扰,这个时候我还能想什么?但凡是个中国人,都应该拿起武器来抵抗外辱,所以,我想从军。”段文一连的严肃。
“你说的大道理是不错的,可你有没有仔细地想过,为什么现在国家征兵采取二丁抽一的政策?把家都打没了,国还有吗?”李久淡淡地笑着给自己的茶杯里续水,他是长辈,你不给我续水,我自己续水,可让我给你续水就没这个道理了。“段兄唯你和段武二子,段武已经在前线,刚刚擢拔为营长,如果你再从军,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你如何向你段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在后方其实也是另一种抗战,以你的才学,可以起到更大的作用,以你学习来的知识,你可以从事教育、金融、实业等等行业,你告诉我,哪一个行业不是与全民抗战息息相关的?”
段文听着李久那低沉温和的声音,如同雷劈电打,说是醍醐灌顶也不为过,他还真没有想过这些,尤其是李久的话看似很传统的自私,可是当他把家国联系起来的时候,段文不是傻瓜,焉能不明白这里面的哲理?一个人可以破家为国,但不能灭家为国,如果每个家都灭了,那国将不国。最朴素的最简单的一些道理和规则,往往是中华民族经过千百年与自然和外辱做斗争归纳总结出来的哲理。即便是在最惨烈的战争中,二丁抽一一直被我们的民族遵循着。
“那我具体的可以去干什么?”段文想从军的念头已经开始动摇了。
“这个你要自己去考虑,我给你的建议是去西南联大看看,以你在海外的学历,我相信在那里你能找到合适的工作。”谁能知道李久简单的几句话为后来培养了一个优秀的地质学家呢?李久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不过是因人施教而已。
段文很快就在西南联大找到了一个助教的工作,并且在著名的地质学家手下当助手,边教学,边研究,忙碌的工作让段文很快就忘记了“投笔从戎”的事。
段文解决了,段武又来了。现在的60军驻扎在蒙自(现在的红河州)一带,防止日军从法属印度支那向云南进攻。段武利用到昆明“公干”的机会前来亲自“拜谢”李久。而实际上则是段文宣给段武写信,让他有机会找李久“讨教一二”。李久在第一次找段家买毛石的时候,就没有隐瞒自己曾经是军人的过去,在解决卢亭、张古的几次事件中,段文宣以他那几十年的阅历发现了李久的作用非比寻常。如此深谙做人之道,又能从尸山血海中活出来的人,必有他人所不能的本事,这样的人不去请教,还去向谁请教?
段武其实比段文也就小一岁多点,现在挂着少校的军衔,可浑身上下显示出来的却还是学生兵的味道,要说他没打过仗?那不对,毕竟参加过第一次长沙会战,虽然没有担任主攻也没有经历残酷的阵地战,可毕竟还是听过炮声的。
“好啊!你们哥俩这是轮番的来折腾我啊,你哥哥刚走没几天,你这又来了!”
现在李久也放开了,长辈就是长辈嘛,得端着点,说话的味道也不一样了。
“李叔叔,我爹跟我说,说您是打过淞沪会战和南京保卫战的,说您能从死人堆里活出来必然有很多经验,我这从军校出来,徐州会战我没赶上,武汉会战的时候我是预备队,长沙会战也就是在最后的时候上去了,实话说,我还是个新兵,很多事情我搞不清楚的……您可得教教我。”段武倒是不在乎放低身子求教。
“那你还变着法子升官?你自己都是迷糊的,跟着你的弟兄们将来不是死得更快?你跟我说说,你为啥要升官?说对了,我跟你掰扯掰扯如何练兵,说不对了,你从哪儿来的给我滚回到哪儿去,别在我面前现眼。”李久有些恼恨地说道。
淞沪会战,他们三连就摊上这么个连长,要不是周大牙果断地让自己当家,他们的那个四排肯定也是跟着三连一起玩完。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就害一窝。
“我吧……叔,您也知道,我在家行二,祖传的家业不会传给我,我得自己出去闯荡,这才考的讲武堂,可没想到这还没毕业仗就真的打起来了。我坦白,我不怕丢人地说,我怕死,我不想死,想活下去,可是,战场上死人太容易了,我琢磨着官当得越大,死的机会可就越少,所以,要想活命,就得升官。”
段武说的这个讲武堂就是按照云南人的习惯称呼,其实,云南讲武堂在1928年就被蒋介石给“禁办”了。老蒋是靠军校起家的,深知军校的共用强大,上台后第一时间对全国各省的军校叫停。可这是老蒋说叫停就能停的吗?1930年,龙云变着法子办,改名“滇军教导团”,其他地方军阀也基本上都是如此,到后来,老蒋见无法根本禁止,再说他叫停的理由也端不上台面,于是就采用招安收编的法子,云南讲武堂被改名叫“中央军官学校昆明分校”。而云南当地人还是按照民国初年的老习惯,管那个军校叫“讲武堂”。
“想活命不丢人,谁那么喜欢去死?可想活命并不是靠官大就行的,抗战以来,死的将军有多少?我们军长就把命丢在了淞沪前线,要想活命靠的不是你的那些小花招,靠的是自己,是能够让自己活下去的本事!”李久沉声的数落着,“你当营长的这样想,下面连长就会有样学样,最后你的部队就是豆腐渣!告诉他们,要想活命得先学会玩命,只有不怕死的人才不会死,阎王不收不怕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