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外传来的山羊嘶叫般的声音正是褚遂良,这人长得不高,双眼深凹,不到三十岁的样子。
不过听他爹和几个老先生说书法极有天赋,据说王羲之的真迹出了虞世南与欧阳询之外只有他能辨认的出来。
听到声音,张翙苦笑了一声转身拱手,自己这新晋的师兄一出场就坏了大事儿,马上就要出了大人物了,褚遂良这挨着陛下那么近的黄门侍郎一说话,后面那人还敢出来?
张翙再抬头看那潘文,脸色比手下那两个捕快的脸色还难看,只见他刻意压制住情绪道:“是下官多事了,犬子秉性顽劣,能有今日之祸,实是在下管教不严所至,怪不得旁人,下官这就撤状,还望张侍郎大人大量,不要计较。”
“你说告就告,你说撤便撤,大唐例律是为你老潘所书不成?”还没等张翙说话,褚遂良就得理不饶人起来。
“褚侍郎有何见解?”潘文明显认识褚遂良,知道这不是个善茬,不然他能那么果断的放弃自己背后的那人?
“这个,见解么,不敢说,我父让人给我带话说先生新收了一徒弟,是我的师弟,这不还没来得及亲近。
就被你给抓到了县衙,今日老几位好不容易凑到一起吃席却被你给扫了兴致,若是我这小师弟有罪于国,也就算了,不就是打了你着败家儿子一顿吗,干嘛呀,有那么疼?”
说着褚遂良一脚又踢在了潘强的身上,后者一嗓子响彻云霄……
“老潘啊,做人得地道,怎么只许你儿子在长安打人,不许出门被打?咱们是旧识了,你老潘不是一个傻蛋人物,怎么这次这么不开眼?”
褚遂良背着手在衙门大堂说教,丝毫不把这地方当做执法的地方,好像在自己家后宅训斥下人一样的口气。
“哎,褚侍郎,您给个痛快话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我老潘扎了眼不识得贵人。”
潘文现在绝对是骑虎难下,如果褚遂良给他一个台阶下,他就能下,不给他他只能被火烤。
“小师弟,你说怎么办,师兄可是给你做主来了,回头在师父那可要多给我美言几句,他老人家向来不喜欢我,要不是碍于我父的面子,早就把我逐出师门了。”
褚遂良难听的嗓音在堂上传来传去,张翙也只能拱手抱拳认下这个在政治上与长孙无忌并论在书法上被称为初唐四大家的师兄。
“师兄,小弟倒不是多事之人,只是此事远非看上去那么简单,小弟只想问潘县令一句话,就是那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张翙的话让大堂之上陷入了寂静,潘文脸色苍白,汗水从两颊流下,不过眼神却视死如归,看样子是打死也不会说了。
褚遂良也手捻胡须在堂上踱起来步,脸上一副玩味的笑容。
此番情景被张翙捕捉到后他就知道,今日的事儿,可以到此为止了。
“老洪,老邓,还跪个屁,走啦!”
还是张福赶马车,老洪老邓地下腿儿着,只不过车厢里多了一个话多的褚遂良。
“师弟啊,你说你怎么一来长安就有这么多麻烦,哎,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哦,小时候长安是个人都欺负我,师兄瘦小老是被揍,现在啊师兄自己就是个麻烦,也没个人敢来惹我,无聊啊。”
“师弟啊,听说你小篆写的不错,回到你家咱们交流交流?不行不行,听说你家的饭食一绝,先吃饭,然后再说其他。”
“师弟啊,师父有几张好墨宝,连我都不给,下次去他府上你帮师兄偷出来咱们瞻仰两天?”
张翙把头依在车壁上,感觉这人聒噪死了,他的聒噪不同于刘二,也不同与马三堂,前两者是单纯的溜须拍马吹牛,而褚遂良全都是有的放矢,说了一路子了,全都是占便宜的事儿,张翙一路子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他却没有给正面的回答。
阴人就是阴人,千古的政治家没有一个是好鸟,都是上面说着笑话,下面捅刀子的狠人,张翙此时有些后悔拜师虞世南了。
他只希望对面这个师弟师弟叫着自己的褚遂良来日对自己下手轻一点,不然自己可承受不住他肚子里那些阴招。
“师兄,交流书法可以,师父几人送的笔墨纸砚不能给你,吃饭也行不过小弟在崇仁坊准备开个酒楼。
到时候还望师兄给捧捧场,至于偷师父的墨宝,还是算了吧,小弟向来胆小,不敢不敢啊。
师兄既然不愿意告知这背后之人,小弟也不强求了,在长安没人敢欺负师兄不假,我估计欺负师兄的人下场要比潘强惨的很,可小弟就不一样了,小弟一家妇孺,任人宰割啊”。
“师弟啊,你可别这么说,你虽然看起来不是很聪明,大智若愚这四个字为兄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别的不说你那一首《清平调》可是让伤透了半月楼两个姑娘的心,那冷艳的红月儿据说见过了师弟的风采后再也不接客了,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里拿着师弟的那首诗落泪,还有那叫杏儿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