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先是有素流云的那个嘱咐,接着斗锦大会上自己的锦缎顺序莫名其妙的变更,而张灵信甄言这两个位高权重的仇家,他们本可以轻易做到将自己的锦缎掉包,为自己罗织罪名。是,若说之前她不了解这个会场的结构,以为锦缎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别人使不出手段。那么现在,她几乎在一开始就被调到了这里来。若说那两人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打死她都不信的。那分明就是两只睚眦必报的豺狼。
但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而阮云丝不相信,这所有的一切是因为甄尚书和张大人为了比赛的公平暂时忍下了那口恶气。既然此时没动静,那么之后就必然有更大的动静和图谋。
而这个图谋,她怎么也猜不透,但或许是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她感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天大危机。
“原来妙处是在这里,阮家丫头,你竟然藏私,若非楼下那个丫头叫出来,你是不是也不打算说了?还是想留在最后给我们一个惊喜?”
太后温和的声音响起,将阮云丝的神智拉回,她连忙低头道:“民女不敢。”
“不敢?”
兰妃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但是话语却像刀子一般锋利:“刚刚那锦缎眼看着就要撤下去了。阮家姑娘,你可知你若是到最后也不说这份玄妙,可是欺君之罪啊。”
阮云丝心中一紧,她有些不明白这个兰妃为什么要针对自己,从前苏名溪不是说过,自己的锦缎这位娘娘还穿在身上过吗?连皇后都羡慕呢。但此时不能多想,因连忙跪倒,沉声道:“兰妃娘娘明鉴,民女绝不敢罪犯欺君……”
不等说完,就听皇帝哈哈笑道:“起来起来,什么欺君之罪,兰儿你莫吓坏了她。阮姑娘对朕,可还有一饭之恩呢。”说完命廖乐上前扶起阮云丝,呵呵笑道:“既然是有如此妙处,你最开始怎么不说啊?”
阮云丝起身垂首道:“民女的确是有过犹豫,因为民女也没想到贵云绸缎庄的锦缎竟会如此出彩,印染技术本是民女的织染厂最先完成,而贵云绸缎庄竟然能够做到后来居上,委实不易。因此民女不由得起了惺惺相惜之心……”
她没有再说下去,皇上太后等人自然都明白了。皇后便温和笑道:“皇上,难得阮姑娘身怀绝艺,却是如此谦虚谨慎。这种品格着实值得称道啊。”
皇上呵呵笑道:“没错,难怪名溪对她……”说到这里,却是停了话头,转身对太后笑道:“母后,贵云流锦两家布庄的布匹都可以说是巧夺天工,尤其是流锦布庄,更是一鸣惊人,这一下,江宁织造只怕是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了。罗爱卿向来要强,这一次回去后,不知朕是不是应该给他几天病假,让他将养将养。”
平心而论,阮云丝对这个皇帝的印象真是不错。他看上去不像是个皇帝,而更像一个亲切的上司。不高高在上,是有血有肉的一个男人。这也就难怪明明他好玩乐,苏名溪言语间却对他充满崇敬爱戴,当年更是不惜拼死救他突围。
然而从皇帝刚刚那句话里,她心中也明白,皇帝对自己恐怕不是没有意见的。毕竟她可是当年逃了国公府婚事,让小公爷颜面无光。之所以今日看见自己还能和颜悦色,想来就是上次苏名溪带他微服私访的功劳了。老皇帝也会算账:苏名溪都不在乎这件事了,甚至忠信侯府风雨飘摇之时还能前去相助,阮云丝又救了他儿子,如此恩怨两清,他又何必横眉冷对呢?
但是皇帝心里,总会是有些不舒服,不过是不肯表现出来而已。阮云丝迷迷瞪瞪地想着,总觉着皇帝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很重要,但是为什么会很重要,她却又实在参详不透。怎么想,斗锦大会之后,自己和皇家也都不该再有什么关系和牵扯啊,最多老太后兴致上来了的时候,会把她叫过去问问又有什么新花样的锦缎吧?
江宁织造的压轴锦缎从工艺和图案上其实都比不过流锦贵云。然而他们也算是挖空心思别出心裁。竟是十匹黑锦,上面以金银丝精巧织出了繁星点点,将锦缎展开举起遮住高天上的太阳那一刻,竟如同是夜空再现一般,也博得了潮水般的掌声,作为压轴来说,勉强算是不辱使命。
锦缎全部展示完毕,竟然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接着甄言和张灵信与那些评委纷纷交流过意见后,便来向皇帝汇报结果。只待皇帝同意了,便上台宣布颁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