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帘,低声说道:“陛下虽宠爱伏妃,可他终究是要维护正统的,可是太子无道,若是仅凭一个嫡长子的身份就能坐拥天下,恐怕将来天下就要大乱了,而在天下大乱之前,殿下第一个就要遭殃。所以,你该为自己做打算了。”
上官如期为之一震,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
林若隐唯恐他以为自己这么说是出于私心,紧接着说道:“太子蓄养私兵,谋反之心已生,陛下之所以没有发作是因为还在权衡,只要殿下让陛下明白,纵然收回你手上的军权,削减你的势力,仍无法消除太子的疑心,除非……从此以后再无人能与他争抢,再无人能威胁他的地位。”
这俨然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所有皇子都死绝了。陛下后宫姬妾众多,儿女成群,一个上官如期可以不在,两个不受待见的皇子可以不在乎,难道所有的皇子他都不在乎吗?
“你想得太简单了。”上官如期面色冰寒,心已然凉透,“历来哪一个皇帝不是踏着手足的骨肉登上宝座的?从父皇立他为太子的那一刻起,他就想到了将来的结局。”
况且,父皇自身便是如此,他的心早就冷硬似铁,又怎么会因为这些成事之前的必要手段怪罪于太子?
“换言之,除了太子,其他人都将变成弃子。”林若隐道,“殿下,你甘心做一个弃子吗?”
他当然不甘心,没有人成为被人用之则弃的棋子。
“殿下。”林若隐进一步劝道,“你有扭转局势、掌握自己命运的能力,为何要被所谓的教条礼法束缚呢?您年纪轻轻便跟随舅父南征北战,成为大烨开过以来最年轻的战神,您应当比任何人都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
她的语气很轻很柔,每一句都透着她的良苦用心。上官如期知道她一向高瞻远瞩,所说一切皆是肺腑之言。若非出于信任,她万万不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可是……
他侧转身子,久久地凝视着她,之后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即便我不把那些教条礼法放在眼里,教条礼法也依然会笼罩我的一生。我怕即便得到,也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
要知道,再强大的人,也抵不过人言可畏。
“殿下多虑了。”林若隐道,“太子手段卑劣,毫无道义可言,只要殿下稍微发力,他终会自食其果的。”
只要太子一倒,陛下再无嫡子,他便是庶长子,何来名不正言不顺一说?
她说这些,意不在蛊惑,在于挑破。她深知上官如期并非不争之人,他只是太过仁厚孝顺,不愿做出违背陛下意愿之事。她想让他明白,冷酷无情的陛下不值得他牺牲自己。
又是持久的沉默。
上官如期渐渐回过神来,目光轻轻地落在她的脸上。
她长得真美,白皙的肌肤,秀巧的双眉,精致的鼻梁,明亮有神的眼睛。如此清丽温婉的相貌,却偏偏有着不同于一般女子的聪明果敢。他知道,她原本一定是单纯而热烈的女子,只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她为了保护自己,不得不收起那份纯真,从而使自己长出许多棱角。
或许是看破了他眼中的怜悯,在短暂的动容之后,林若隐瞬间恢复清醒。她移开视线,低声说道:“天色不早,殿下该回自己的住处了。”
她的反应告诉他,她从未对他动情。不为感情,那便侧面验证了他与浩然的想法。
她有求于他,只此一个目的,可他却早已不知不觉陷入了感情的旋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