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越听了她的话,好像并不意外,他嘴角含笑,温柔地看着她,“秋娘,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如此这般,你就能嫁给我了吗?”
她只是笑着抚琴。
没想到,她故意的刁难,最后却一语成谶。
五月里,莲花半开,含苞欲放,宋府遣人送了三书六礼。
她笑着听众人的道贺,无非都是些谄媚之言。
……………………
忽然,眼前又变成了红帐高挂的屋子,到处挂着红帘,绣着鸳鸯。
她忽地想起来,她是肃千秋,可是眼前的景物,又分明是扬州宋府。
“我明明,在和宋追打架,怎么?”
肃千秋从喜床边站起来,走到一旁的菱花镜前,看自己的脸。
的确是十六的她,妆容精致,额上有莲花纹的花黄遮住疤痕,肃千秋伸手摸了摸,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刚才的场景,也都是她十六岁的时候所经历过的事。
伸出手,翻来覆去地看,身上穿着的是大红绣裙,广袖里沉甸甸的,她伸手摸去,是冰凉冰凉的八宝匕首。
她袖中藏着冰凉冰凉的八宝匕首,今夜是六月初八,是她要杀宋越的日子。
肃千秋的心猛地一凉,仿佛有一盆冰水从头顶灌下,冰凉彻骨,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坐回原来的地方。
夏夜闷热,却好像是冬夜一般,冷彻心扉。
她有些失神,望着飘摇着的红帘上绣着的鸳鸯。
“宋越,又要见你了吗?”
门被推开。
云纹喜服,朱红衣裳,红帛腰带,明珠点缀,如玉面容,青丝高束,满面喜意。
宋越笑着走过来,一步一步,沉稳而又温柔,一步一步,像是踏在她的心上。
他伸手过来,柔声喊她,“秋娘。”
肃千秋看着眼前的宋越,心越来越紧。
宋追问她,有没有后悔过。
有,她后悔。
后悔杀了宋越这个人。
可是她当年不杀宋越,她一辈子都没办法再翻身了。
所有的仇恨都会被深深埋藏起来,所有有关李朝的事都会被尘封进时间里。
肃千秋忽然想起来,她已经是肃千秋了,这是个梦,所有的遗憾,都会在这里有机会被补齐。
她怔怔伸出手,触及宋越的手的一瞬间,指尖是触手可及的温暖。
刹那间,肃千秋像一丝游魂一样,被剥离了秋娘的身体,缓缓落到一旁的空地上。
而眼前的景象让肃千秋倒抽了一口气,她冲过去,冲到床边。
“不要!别杀他!”肃千秋目眦欲裂,眼前溅起的鲜血让她麻木了。
宋越抬起左手,捂住心口,缓缓倒进柔软的锦被里。
肃千秋伸手去扶他,终是虚无,她纤细的手指在空中胡乱抓着,什么都碰不到。
她看着眼前的宋越,豆大的眼泪滴下来,消失无影,她以为遗憾能在梦里终结,可是她忘了,有些事,是忘不了也改不了的。
“花名册在哪?”
帐中的秋娘,肩头半露,衣裳有些凌乱,八宝匕首沾着些血迹抵在宋越的颈间。
肃千秋看这着一切,有些恨自己。
忽然间,她又变成了秋娘,手里提着匕首,抵着他的脖子。
肃千秋直接丢开匕首,揽起宋越的肩膀,看着他渐白的脸色,哭出声来。
“宋越!宋越,宋越!”
“秋娘……”
她哭得悲恸,“我不叫秋娘,我叫李长熙,李长熙。”
“秋娘……”宋越抬手要摸摸她的脸,他的嘴角含着笑,眉眼间有些痛苦。
肃千秋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她笑着看他,眼泪止不住地流。
“秋娘……不要哭……”
他笑着,她哭着。
……
梨花月影里,她摘下梨花花枝,笑着看背后的人。
“人花两相宜,秋娘。”
“宋越。”
……
十二红帘,镂花阑干,他转过身来,缓缓走过来,拥她入怀,“秋娘。”
……
“要娶我?那可是要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我才肯嫁。”
“秋娘,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如此这般,你就能嫁给我了吗?”
……
八宝匕首泛着寒光,怀里的宋越眉眼紧闭,脸色苍白,看不出什么痛苦了。
肃千秋哭得失了声,夹竹桃的香气越来越浓。
恍惚之中,远方传来几声呼唤,空灵地像是西方天境传来的仙音。
“肃千秋……李长熙……李长熙……”
周围的一切渐渐变化,坍塌,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宋越,无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宋越。”
她的眼泪滴落在宋越的发间。
怀里的宋越渐渐消失。
“宋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