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渐化时,又有新雪至。
昨夜服了另一丸药,他又好了些,手不再如昨日那样或冰冷或燥热了。今日有节气,小雪至。
“千秋,喝碗热汤,今日烙了新饼,小雪节气,你看这雪飘得如同撒盐一样。”大婶给檐下坐着看雪的她端了一碗热汤,冒着丝丝热气。
“谢谢大婶。”肃千秋笑着接过来喝了一口,“很好喝,大婶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大婶摇摇头,“不用,你照顾好那位郎君就好啦。对了,他还未醒过来吗?”肃千秋抿了抿嘴说,“没有,昨晚吃了那丸药就睡到了现在,那个小神医说这是在解毒,估计近午时能醒过来。”
屋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大婶说,“是醒了吧,你去看看,我把饼取出来去。”肃千秋把碗放在一边,站起来往屋子里走,正好看见相里贡坐在床榻边,扶着灯架想站起来。
“你别动,我来扶你。”她急忙忙小跑过去,扶住了他的胳膊,吃力地要把他拽起来,“你能不能使点力气,我很吃力的。”
“是下雪了吗?”相里贡许是太久没有说话了,声音有些哑,而她听起来只觉得相里贡很憔悴,很脆弱,很需要人陪着。
“是,下雪了,已经下了许久了。”
“我想去看看雪。”
肃千秋因为觉得相里贡很脆弱,于是也不说他看不见还要看这种话了,只是静静扶着他往外走。
檐下摆了一把椅子,是她刚才坐的那一把,肃千秋扶相里贡坐下,又取出一件她包袱里的厚重些的衣服给他盖好。
院子里的雪积得厚厚的,已被扫除两条路出来,路与雪黑白分明,而天上仍飘散着如絮一样的雪花。
肃千秋悄悄看向一旁的相里贡,他静静地坐着,仿佛真能看见一样仔细认真,于是她闭上眼,渐渐的好像所有的感官都被打开。凛冽的冬天特有的寒气涌入鼻腔,耳边纠缠着雪落下的声音,屋外行人走路的吱呀声,这侧厨房里的各色声响,交叠在一起,在脑海里展开一幅迷人的画卷。
原来看不见是这样美妙的一件事,眼睛看不见,但是耳朵听得更清楚,鼻子也闻得更清楚,甚至指尖能感受到一层一层划过的冷风。
蓦然,她的手被温暖包住,肃千秋睁开眼,只见相里贡的手握住她的手,往外伸去,手上落了冰凉的雪花,带来丝丝凉意。
“小熙,下雪了。”
“嗯。”肃千秋点头看向飘扬的雪花,看他们随风飘舞出各自的轨迹,或飞上高檐,或坠落地面,若非狠下心,谁又会奋不顾身粉身碎骨地砸进尘世?
“记得年初时,三张拜帖都未能打动你丝毫,那时你我还是在那样的境况,而如今却一起坐在这檐下说话。”
提起年前,她觉得好像过了许久,又想了想这快一年的时光里,与她相处最久的竟会是相里贡,不禁觉得有些神奇,去年的此刻,她还坐在肃家里算计着京都里的势力分布,而此刻她已与曾经深以为敌的相里贡同仇敌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