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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Chapter 80 “给我个机会……(2 / 2)

可他除了江攸宁,谁都不想要。

结婚这事,他也只有跟江攸宁一起才不排斥。

他做好了跟江攸宁死磕到底的准备,如果真的惹了江攸宁厌恶,他便默默对她好,把以前欠下的都要还回去。

还有漫漫,他这一生最重要的人好像也就剩两个了。

现在不把握,等日后一定把握不住了。

如果等到江攸宁真有了想结婚的对象,他似乎也只有祝福的份。

毕竟没有立场说任何事,提出任何异议。

沈岁和盘腿坐在地上,低叹了口气。

他先挪过来第一箱书,都是些法理类的书籍,以前看过一次了。

书上还荡了一层灰,他用抹布擦干净放在一旁,一本一本地拿出来,动作很缓慢。

他现在格外爱做这种事情,没人催促,也没人管,反正最后把事情做完就好。

第一个箱子里有二十多本书,都不算厚。

他站起来收到书架上。

全弄好之后,他又开始弄第二箱。

这一箱是杂书,有政治的、经济的、哲学的,买来只是简单的翻阅了几下便放在那里吃灰,但他觉得自己应该会看,所以就一并带来了。

跟着之前的步骤又做了一次,算是驾轻就熟。

然后是最后一箱,他修长的手指在箱子里拨弄了几下,看到了一本并不眼熟的书,不算厚,夹在了最角落的地方,有一大半都被压在其他书下边,他伸手想把它抽出来,但奈何上边的书多,他抽不出来,只能等清理完最上边这一层再看。

这一次清理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些,清理了一多半后,放在客厅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仍旧不疾不徐地清理。

但手机一直在响,他只好起身去拿。

来自朗州市的座机号码。

沈岁和眉头微皱。

这个地方太过熟悉了,一般这种号码都是诈骗号。

他直接摁了挂断,继续去书房收拾。

终于收拾的把那本书露了大半截出来,那本“书”包着书皮,看着有些年头了,他印象中是真的没买过这样的书。

正要往起拿,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号码。

——朗州市。

他皱着眉头接起来,“你好。”

“喂,您好。”对方是一位很温柔的女士,但那边的环境很嘈杂,“请问您是曾雪仪女士的家属吗?”

听到这个名字,沈岁和心里咯噔一声。

“是。”他的声音变得晦涩,连自己都没察觉出的紧张。

“这里是朗州市人民医院。”对方说:“曾雪仪女士已于今日下午三点二十分去世,您看……您有时间来带她回家吗?”

对方用了很委婉的词——回家。

但前面已经有了事实——去世。

这简短的一句话让沈岁和懵了几秒,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曾雪仪女士已于今日下午三点二十分去世。”对方极有耐心地重申。

沈岁和:“什么病?”

“脑梗死。”对方说:“昨天送进来的。”

沈岁和啪的挂断了电话。

朗州市地理位置更偏南一些。

沈岁和在那生活了近五年,其实他小时候是在朗州市的一个小县城长大的,后来沈立去世,又经历了种种,曾雪仪才带着他来了朗州。

他在这里其实过得并不愉快,曾雪仪限制了他的交友自由,也限制了他任何玩乐的时间,他在学校里一直是被孤立的状态。

或者说,是他主动孤立了别人。

曾雪仪回朗州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但他猜得是曾雪仪回了那个县城,以她的性子,可能是将他们以前住的那个房子重新修整,然后住进去。

那个房子毕竟还是他们家的,一直都没卖。

曾雪仪舍不得。

沈岁和是跟曾寒山一起回去的。

这一路上他都表现得很平静,只是格外沉默。

曾寒山亦是。

他们都以为曾雪仪离开是放过了自己,也放过了沈岁和。

但没想到,她会以疾病突发的形式离开世界。

当真是连他们最后一面也没见。

沈岁和跟曾寒山到达朗州市人民医院的时间是凌晨五点。

朗州市的天还没亮,但已经透出了光,这里也不算冷,比起北城的清早来说算热的。

他们径直进了医院,一报是曾雪仪的家属,护士便带他们进了病房。

因着沈岁和在电话里的要求,曾雪仪的尸体被保留了一晚。

但进了病房,沈岁和也没把那张遮住了她脸的白色床单掀开。

他站在病房门口便红了眼。

曾寒山好歹是经过了大风大浪的人,他先走到了曾雪仪的床边,但一双手伸出去,手指颤颤巍巍,在空中抖得厉害,整整两分钟都没能彻底将她的脸露出来。

率先露出来的,只有她斑白的头发。

最后还是沈岁和疾步上前,发狠似的把盖在她身上的东西掀开,像是一阵风吹过,把她的本来面目露出来。

尸体放了一夜,脸色已经变紫了,甚至隐隐有了尸臭味。

可她的眉眼紧闭着,显得格外温和。

她的手大抵是被护士放的,两只手交叠搭在肚子上,她的头发都是散开的,落在枕头上看着有几分凄凉。

看着那张脸,曾寒山忽然就忍不住情绪,抽噎地哭了出声。

眼泪落下来,他只是喊,“姐……姐……”

一声又一声地喊,喊到声音嘶哑。

而沈岁和只是笔直地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曾雪仪,眼里泪凝聚在一起,但没掉下来过。

他看着她,脚步向灌了铅一样沉重,僵在原地动不了。

现在的她好像能跟记忆中重叠起来,那个还算温和的,在他记忆中鲜活的母亲。

是母亲。

是他的母亲。

负责看管她的护士在一旁道:“病人是前天晚上送过来的,送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了,因为她手机里一个联系人也没有,所以一直联系不上家属,还是拜托公安机关才查到的联系方式。我们医院真的尽力了,她是昏迷在路边被路人喊得救护车,脑梗死这种病在她这个年龄段也是属于常见病,所以……”

护士是怕家属情绪这么激动,闹出医患关系的矛盾来,急忙把这事跟医院撇开联系。

沈岁和回头朝她颔首,“谢谢你。”

护士盯着他看了眼,摇头道:“不用谢。她以前来我们医院就诊过,身上有糖尿病和高血压,都不算太严重,让她住院调理一阵,她怎么也不肯,要家属签字的时候她也都是自己签了,还是挺……”

护士噤了声,大抵是想说挺固执的一个人。

但顾虑到面前站着的是死者的家属,便也就不再说了,只是叹了口气,“逝者已逝,节哀。”

“好的。”沈岁和说:“您能联系到把她送进医院来的人么?我们会出一笔钱感谢他。”

护士:“我试着联系一下。”

护士离开之后,病房里仍旧有抽噎声。

但沈岁和已经过了起初震惊的劲儿,他不去看躺在病床上的曾雪仪。

他没像曾寒山那样哭,也没有太多过激的行为。

看了之前曾雪仪的就诊记录,在6月21日她就到朗州市就诊过一次,查出来有高血压和糖尿病,但是没重视。

诚如护士所说,她确实很固执。

不让人联系家属,也不住院,最后开了点降压药走了。

昨天据围观的人说,她只是走在朗州市的中心大道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忽然回头,然后没几秒就晕了过去。

围观的人怕她是碰瓷,但只有一个人立马冲出来打了120。

最后联系到了打电话的人,是昨天跟老婆孩子去中心广场那边玩,据他回忆道:曾雪仪一直盯着他家小孩看,他以为是什么图谋不轨的人,但隔了会儿,他儿子喊了一声妈,曾雪仪就应了声,然后猛地一回头,还没走两步便倒在了原地。

他动了恻隐之心,这才给打了急救电话。

沈岁和给了那人两万块钱,那人没要,说是让他捐出去。

沈岁和应允。

他也做到了当初跟曾雪仪说得,给她敛尸,将她埋葬。

沈立的墓园起先在朗州市的那个县城郊区,后来移到了北城。

而沈岁和将曾雪仪火化之后,将骨灰带到了北城,同沈立合葬在一起。

曾雪仪生前没什么好友,亲朋也就他们这几个。

给她下葬那日,北城是个晴天,曾嘉柔最是多愁善感,在她墓前还掉了几滴眼泪,曾寒山也过了难受的劲儿,红着眼眶叹了声,“姐,一路走好。”

唯有沈岁和,从头沉默到尾。

没掉一滴泪,没哭一声,甚至没喊一句妈。

每当有人想来安抚他,他都会勉强地笑一下,“我没事。”

曾雪仪的财产早已在她离开北城以前就划分妥帖,房子留给了沈岁和,曾氏集团的股份给了漫漫,甚至把“挚爱”里她分到的那部分股份留给了江攸宁。

她没有当面跟曾寒山说,只是留了一封信。

没有提及缘由。

不是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也没有一句道歉。

只是单纯的留给了她。

白日里忙完了曾雪仪的葬礼,沈岁和这才来得及把那些从朗州带回来的东西整理。

曾雪仪回他们以前的旧房子住了半个多月,真正值得带的东西并不多。

但沈岁和拿回了一封信。

或者说,是一封被撕碎的信。

他从垃圾桶里看到的,撕得不算碎,只是一扯两半。

他当时没看,这会儿一切尘埃落定了,他才打开来。

纸上只有两句话。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样。

——但,就这样吧。

没有任何给他的交代。

她更像是无牵无挂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去往了另一个地方。

去了她一直追逐的,那个有爱的地方。

而在被锁了很久的柜子里,他发现了曾雪仪的日记本。

或者说是很久以前的日记本。

记录日期截止到他们搬去朗州市的那一天。

曾雪仪的字很好看,写得也很工整。

沈岁和坐在客厅的地上,靠着沙发开始翻阅那本日记。

前期都记录的是他们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大部分都跟沈立有关,也有时候会提到沈岁和,譬如:

——清明节生的又怎么?岁岁比其他小孩都懂事,这就足够了。

——我有一个幸福的小家,每次看到岁岁跟他爸玩,都觉得我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诸如此类。

但到了沈立去世之后,她的字迹也变得凌乱。

——我该怎么办?我不能回去北城,当初说走了就一辈子都不回去的。

——原来碗都是沈立洗的,我做不好这些事。

——他妈今天又来了,为什么沈立都死了,她还是不放过我。

——都想让我把这些事放下,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就能放下,但是对我呢?

——他妈还有儿子,岁岁还有我,可我呢?什么都没了。

——沈立,你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走?不是说好一生一世的吗?

——我病了。

——我想死。

——岁岁……还有岁岁,阿立最喜欢岁岁,我必须把岁岁带出这里,让那些人都高攀不上。

——岁岁不能差,不能让那些人看不起。

……

之后便再没写了。

一字一句,看得令人窒息。

阖上日记,沈岁和把脑袋埋在膝盖里,他脑海中只有那一句——他妈还有儿子,岁岁还有我,可我呢?什么都没了。

原来她当时是那样想的啊。

沈立去世的时候,她不过三十刚出头啊。

如今沈岁和也不过是三十出头,他彻彻底底的,没家了。

安顿完了曾雪仪的事情,沈岁和的生活也逐渐步入正轨。

他回到律所,整个人显得愈发清瘦冷冽,工作态度比之前还要严谨些。

裴旭天知道了曾雪仪的事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是说了句,“节哀。”

沈岁和却笑了下,“没事。”

是真的没事还是假的没事,裴旭天也不知道。

但沈岁和的工作状态是回来了的。

他回来代理的第一个案子就是之前答应了路童的那个,跟路童律所合作的商事案。

去见路童前,他还会给买一杯饮料。

第一次收到沈岁和饮料的路童震惊不已,在群里疯狂艾特江攸宁。

【沈岁和疯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自恋,我一时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追我。】

【或者只是单纯想讨好我,让我在宁宁面前说说好话。】

江攸宁:【……你可以请回去。】

路童:【不不不,我真的很慌。】

辛语:【想追宁宁吧。】

路童:【你不对劲,你为什么这么平和?】

辛语:【听裴旭天说的,说沈岁和想把宁宁追回去。】

江攸宁:【……】

路童:【???】

江攸宁路童:【你什么时候跟裴旭天有联系了?】

辛语:【他是我家新邻居,你们不知道?】

江攸宁路童:【……你又没说!】

自从辛妈妈生病之后,辛语的话明显少了很多。

这么大的事都没跟她们说!

不过……

路童:【你跟裴律冰释前嫌了?】

辛语:【……算吧。毕竟他还帮我联系了好医生。】

辛语:【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路童:【那裴律还说什么了?我现在收着饮料,感觉像拿了杯毒药。】

辛语没再回。

反倒是江攸宁回道:【给你的你就喝,别慌。】

路童:【你想跟他重修旧好吗?】

江攸宁:【做梦。】

路童:【那你让我喝?吃人嘴短啊喂。】

江攸宁:【你尽管说,我答应了算我输。】

路童:【……】

她当真信了江攸宁的邪。

沈岁和跟路童律所有了合作,见面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鉴于以往真的不算熟,尤其路童那会儿经常在外地奔波,两人说过最多话的那次,是路童央求他如果给不了江攸宁幸福就请放开她的时候。

沈岁和也没有真的存了讨好的意思,只是想起裴旭天说得那句,你要是想追回她,不止得对她好,还得对她身边人好。

所以他只是单纯这么做,没有路童想得那么复杂。

一晃眼就到了七月中旬,沈岁和复查之后,伤势已然大好。

他从医院出来开车去江攸宁家。

怕经常去惹得江攸宁反感,所以他保持着两到三天去一次的频率,幸好漫漫是真的喜欢跟他玩。

跟漫漫一起堆积木,他也很有耐心。

他伤势还没好,漫漫不能骑大马,总还是有些失望,不过漫漫还算贴心,玩得时候也都避开他的伤口。

但这天他去的时候已经快中午,车子刚开到华师。

他就看见江攸宁和一个男人并肩走在一起,正往她家楼下走。

男人比江攸宁高一些,身高差也算合适。

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她家楼下,男人侧过脸来,沈岁和才认出是——杨景谦。

他心忽地一紧。

只见江攸宁笑着前倾了一下,肩膀刚好碰了杨景谦肩膀一下,不知道在说什么。

杨景谦也只是温和地笑。

然后,江攸宁上楼,杨景谦离开。

坐在驾驶位上围观了全程的沈岁和:“……”

他停好车,下车之后疾步上楼。

直到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他还没想好要做什么,只是很莽地上来了,然后也凭心敲了门。

他敲门的手心里都汗津津的,不一会儿有人来开了门。

是江洋,他咽了下口水,还是有些怵地喊了声:“爸。”

江洋冷哼一声,纠正他,“叫叔叔。”

沈岁和:“……叔叔。”

他身量高,侧过身子也看到了江攸宁,她刚端起碗打算吃饭,一眼都没往门口瞟。

但他心一横,轻咳了声喊道:“江攸宁,你出来一下。”

江攸宁:“……”

她眼皮微掀,碗都没放,“做什么?”

沈岁和:“你出来。”

江攸宁:“……”

她坐在那儿僵持了一分钟,无奈站起来,一边走一边问:“到底什么事?”

沈岁和看她快要走过来,直接拉了她一把,然后啪地把家门一关,隔绝了二老打量的目光。

站在楼道里,江攸宁叹气,“做什么?”

总感觉今天的沈岁和不太正常。

沈岁和抿了下唇,看着还有些紧张,一直在做说话的准备,但一直没说话。

江攸宁没了耐心,“到底什么事?没事我还吃饭呢。”

说着就要拉开门回去,但沈岁和拉住了她另一只手的手腕。

手心里的汗都落在江攸宁的皮肤上,感觉湿热。

江攸宁回头看他,不耐烦道:“你到底……”

沈岁和也急了,他语速极快,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攸宁,脱口而出道:“我想跟你谈恋爱。”

江攸宁:“……”

话都说了一大半,沈岁和也就不怕了,他继续道:“重新开始。”

江攸宁:“……”

沈岁和:“给我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

几秒后,她扒开了沈岁和的手,想都没想就拉开了门,“有病就治病,没病就回家。”

“别来我家门口做白日梦。”

沈岁和:“……”

他朝着江攸宁喊:“我认真的。”

啪嗒。

回答他的是门关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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