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也是莹莹,不过最为奇特的却是在子夜时分,此夜明珠内隐现飞雀雀跃争鸣之姿,故而得名“雀引”2(“雀引”自秦亡便失了踪迹未想晋时又现了身,此后便辗转流传至北周武帝之手,后武帝将其赐与当时的上柱国大将军,也就是当今的德亲王贺知远,而您,就是德亲王”
剑鸣声起,四柄寒光闪闪的利剑已直抵冷天奴前胸。
第九节 3 雀引
?冷天奴低了眼帘看看抵近胸前的利刃,再抬头时只是定定的看向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凝视着冷天奴,目光中含了丝探寻,又似在沉吟着什么,末了,他略挥手,几柄利剑旋即撤了去。
“年轻人,你怎能仅凭这“雀引”就认定我是德亲王?你又怎知这夜明珠不是德亲王赏了他人,几经辗转又到了我手?”
冷天奴扭脸看向金戈,笑容里带了调侃:
“还是这位金戈兄早就“告诉”了我您是何人!”
“胡说!我什么时候讲过?”金戈急了。
“金戈兄,你我方才切磋之际,你战靴中露了小半段绑腿,绑腿所用的是青云银滚边虎纹织锦带,北周德亲王地位尊崇,皇上特赐德亲王府用度皆与各府王爷不同以示恩宠,而青云银滚边虎纹织锦带恰是德亲王府侍卫统领专用。”
金戈黑了脸,他没想到对方竟有如此观察力和见识。
“年轻人,那你又为何断言我不会去夜宴上凑个热闹?”
“德亲王随驾北周武帝时以崇尚武力制敌,军功赫赫为武帝所称道,若非武帝命短现今该是统了中原。新皇登基后朝局不稳,而新皇更乐于安享太平,内忧外患皆起,更是道恩旨令千金公主和亲塞外,德亲王本就不屑以弱示敌又如何会去观那迎亲大典!更何况身为朝中重臣,若是送亲而至必然是以官服示人又怎会行色匆匆着突厥衣饰,您来此漠北大草原上必是另有目的,如此装束只为了便于行事!”
旁满怀戒备的金戈,按在剑柄上的手不觉更加了力度。
“荒蛮之地居然也有如此见识的年轻人,好!年轻人,若不是本王不能在此地久留,倒是想和你畅快的叙上几日,如若它日有缘中原再见,本王定要和你叙上叙!”
德亲王贺知远坦然应了自己的身份,他缓步上前,拍了拍冷天奴臂膀,笑容里含了赞赏1(
“王爷”
“金戈,不必多言,这年轻人若心存歹念,适才与你交手时便会痛下杀手,更不会向本王坦言相告他所发现的切!”
金戈悻悻着收了声。
“年轻人,你在草原上生活了多久?”
“我出生在此!”
“噢?”德亲王又似在思忖着什么。
“王爷似乎有事要问?但凡我知道的必会知无不言!”
“本王想向你打听个人,他也是中原人,名叫凌云霄”
冷天奴眼睛里现了茫茫然。
“或许他已改了名,可他左脸上有道深深的刀疤,疤深见骨,从眉骨直到下颌!你可见过此人?”
凌云霄刀疤?
紧盯着冷天奴眼睛里闪现的变化,德亲王心内刚升腾起的希翼之火又缓缓的灭了。
“王爷,茫茫漠北草原上我虽不知此人身在何处,可至少能确定他并不在佗钵可汗或是尔伏可汗的部族中!”
心有失望的德亲王略点头转身上了马。
“王爷方才说放眼漠北草原,我的“赤烈”无人能出其左右,可王爷坐下的“踢云乌骓”又何尝不是夺人视觉!”
德亲王怔,旋即哈哈大笑:
“你是想说本王刻意隐藏身份,却还是太过招摇?”
第九节 4 雀引
?“介平民小子不敢妄议王爷!不过突厥族善骑射更是知马爱马,只怕“踢云乌骓”这路行来难免会被有心人注意!”
“好,年轻人,你的提醒本王记下了!你叫什么名字?”
“冷天奴。”
“冷天奴,这个,本王赠与你!”
那是枚玉中极品羊脂白玉所制的玉缺,玉面雕有卧虎飞龙,玉缺周身通透,白若脂膏,玉感细腻温润,缕雪域银蟾丝将其串起可悬于腰间。
“王爷,如此贵重之物冷天奴岂敢收下?”当看清手中之物后他忙推辞。
德亲王没理会他的推辞:
“拿着!它日若去往中原,只需持此玉缺通报姓名,德亲王府随时向你敞开大门!”
“谢王爷!”
见冷天奴不再推辞收了玉缺,德亲王显了满意,不觉又仔细看了看他,眼前这张年轻俊朗的面容令他心生亲切,却又令他倍感惆怅,德亲王无声轻叹拔转了马头,“踢云乌骓”马当先飞奔前去,众侍卫忙紧追而去。
“赤烈”嘶鸣声起又兴奋起来,冷天奴手抚着赤烈,手紧握玉缺,目送着那远去的背影。
回到突厥驼队商旅包下的休憩之地,进了商队头领特意给他们备下的行帐后,金戈吩咐其它几名侍卫在帐外守护并喂食马匹,而后自个儿服侍德亲王洗漱,奔波日后洗净脸上尘土的德亲王伸手却迟迟没有回应,透过眼帘上的水珠他注意到金戈的走神儿。
“金戈,可还是在想那个年轻人?”
“王爷,卑职不吐不快!”金戈忙递上巾帕。
“说吧!”感觉面上清爽许多的德亲王心情也舒爽了许多1(
“王爷,冷天奴身份来历皆不明,虽年纪轻轻却头脑敏锐阅历不凡,如此人物却偏居隅甚是可疑,王爷为何不让卑职等将他拿住细细审问,反而将武皇帝所赐的宝物送与了他?”
德亲王会心而笑:
“你没在他手中讨了便宜可是心有不服?”
“王爷,初同冷天奴交手时我虽有吃惊,可真想和他再痛痛快快的战上场!”
“原以为是个无名小卒,可交了手才发现无名小卒手下功夫竟然了得,金戈,若你尽全力,当在三十招之后落败,平日里我就告诫你莫要自侍武功小有所成便沾沾自喜,当多学学秋实,你呀,还是没听进去!”
德亲王直言他并非冷天奴对手,金戈不由搔了搔脑袋心有沮丧。
见他神情现了萎靡耷拉了脑袋德亲王看在眼里缓了声音:
“你呀,也毋需耿耿,以冷天奴的文武修为,放眼整个漠北草原上还真没几人可在他手中讨得便宜,便是在中原,他也绝不甘居于人下!只是,倒确有点令本王不解”
“王爷发现了什么?”
“他似乎对德亲王府颇为了解,而且与你比武时也在刻意隐藏师出所从!竟连我也瞧不出他的路数来,想必传授他之人也是个世外高人。”
“北周德亲王府名声赫赫,若是有意窥得府中事物二也并非全然没有可能,更何况冷天奴所知之事也是朝堂内外皆知道的事,即便授他之人是世外高人,可遇见王爷也必是手下败将!”
“金戈,当年的本王就如同现在的你,样的意气风发,也是如此骄傲气盛,可时的轻怠终令我痛悔至今!”丝痛楚从德亲王眼中闪过2(
“王爷”
“金戈,切记,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当年武帝赐我他亲身佩戴的那枚玉缺时何尝不是有此意!”德亲王眸子里的亮光现了晦暗。
“是,金戈谨记王爷教诲!王爷,卑职同冷天奴交过手,虽心有不服却不得不承认,此人勇武过人且沉毅有智,若能收在王爷麾下效命倒是件好事!”
“可他骨子里却有股桀骜不驯之风,纳入麾下并非易事!若是有朝日中原再见,只怕又是另番的光景了!不说他了,今晚你们也都早些歇息,明日早我们便返回中原!”
“王爷,今日迎亲大典始时卑职几个便悄然遍视了突厥王庭和观礼台,却没发现有用线索!明日便是和亲的大婚典礼,是否再留日容卑职等再去细细查看?”
“本王不能出面,你们几个再前去查探番也只会多层的危险,毕竟汝南王和长孙晟都认得你,个不慎便会授人以柄。今日迎亲大典上,若是该来的,人也早该来了!罢了,我离京已久,此地不能再作耽搁,明日早便走!”
“是,我让他们几个去收拾妥当做好准备。对了,算时间秋实大哥早该入了漠北,可音信全无更不曾在边镇的联络地留下只言片语,也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
“秋实向天马行空自在惯了,虽在御前被封为“御前郎”准予出入皇宫大内,可毕竟非实职无须伴君侧,他做事向来是率性而为可也是知轻重的,由着他去吧!”
当金戈离去帐内复归了安静后,德亲王坐在那儿凝望着烛台上燃烧着的烛火红苗久久未有稍移,眼底深处透了股浓重的苍凉悲伤。
第十节 1 不求公子
?天色已暗,夜宴开始。
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突厥王庭方向,独自立于山脉高处的冷潇雨冷眼观望着,清寒的月色下,他袭的青色披风在暗夜的劲风中扑簌簌而响。
夜宴始,他并未陪同“尔伏可汗”阿史那摄图出席盛宴,而是远离了夜宴上的狂热和喧嚣。
良久,抬眼看向天上那轮皎洁的弯月,月光下,他形单影孤身的清冷,他慢慢闭了眼,沐浴着这份空寂这份清冷。
袭蓝衣的许争悄然踏空而至。
“情况如何?”冷潇雨忽睁了眼。
许争脚尖轻点近前的颗油松树飘然而下,落地无声。
“主人,同您猜测的样,少主确实撞上了狼群过道!现场留迹可断定过道狼群有数万头之众,加川原腹地马平川没有遮掩之地无怪乎少主会受伤。沿着他们众逃离之路看去,场面更为惨烈,死的百多头都是健硕壮狼,除了十余头外皆是被刀切断喉管儿,从手法儿和双刃刀口看是少主的“玄月”所为,还有八头是死在了“追魂星”下!”
冷潇雨沉默不语。
“遍地狼尸外更有被撕成碎片的人马残骸,想想这次少主能在狼群过道中逃生也是万幸!”
“这孩子怎会去了狼道?”冷潇雨抬首沉吟着,末了声音带了愠怒,“轻易涉险如此不知珍惜自身,真是混帐!”
“主人,少主行事向有分寸,想必此次涉险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今最棘手的是狼道之事已无法掩盖!我察看之际,有大队人马随后也进入加川原狼道搜索,领头的是阿史温伏将军,他看到了切!”
冷潇雨眼皮蓦地跳:
“阿史温伏只听命于佗钵可汗,看来大喀木已经有所行动,他动作还真是快!”
“主人,既然狼道发生的事已来不及灭迹,何不直拿大喀木染史泥傅,灭了其口也免他在佗钵可汗面前兴风作浪!”
“不可!突厥汗王大婚,众小可汗和贵族头领从各自封地赶来庆贺观礼时大喀木却死于非命,你以为佗钵会善罢干休?佗钵愚昧更痴信占卜之术,“巫屠”失踪后他便只信“大喀木”染史泥傅,若此时除了他,佗钵必生疑!现如今摄图的实力日益壮大,各部落小可汗们已虎视眈眈,只怕佗钵也早已心生了忌惮,若此时异动岂不做实摄图生了异心!”
“染史泥傅既指少主被邪灵附体,以他大喀木的身份必会从中作梗以加害,少主若继续留在此地,既要保少主性命无虞又要令摄图远离佗钵的猜忌,只怕不易!何不让少主尽速离去,您不是正欲让他去往中原吗?”
冷潇雨慢慢的回转过身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亲信随从许争1(
“此时彼时,我已改了主意,迟些日子再让他回中原。”
“主人”
多年来许争对少主人的关护之情冷潇雨自是知晓,此时虽心有不耐却对他的忧虑啰嗦并未动恼。
“我已有计较,你且听仔细了。”
“是!”
许争忙倾身凝神细听冷潇雨所言。
此时,毗邻于都巾山脉的“弥途峰”,毡帐内外冷天奴已寻了个遍却不见霍不与人影儿。
霍不与出身于中原的“医仙”世家,人称“不求公子”。
霍不与年长冷天奴几岁,医术精湛且擅使毒,武功诡谲且生性倜傥不羁,虽年纪轻轻却游历甚广2(三年前他突入漠北草原,与他的老家仆霍辛在充斥着瘴气毒物无人敢驻足的“弥途峰”安了家,因次以身试药时中了毒来不及自我施救后昏迷跌落峰底,却被策马经过的冷天奴发现悬挂在树上性命垂危的霍不与,冷天奴不惜自损元气相救,生性孤傲不屑与人交往的霍不与活过来后见素不相识的冷天奴为救他竟被毒反噬,以至元气大伤险危及性命,自觉欠下命债的他便破例交了冷天奴这个朋友。
“霍大哥可是采药未归?怎么连霍辛也不见了人影儿?”
冷天奴自语着,转身返回药庐,药庐内“银禅香炉”里的缕香烟卦袅袅升腾着,合着股浓浓的|乳|香,|乳|香尤如吃奶婴儿身上所散。
他目光被黝黑石案上的盆花儿引了去,|乳|香气就是从它身上传了来,偌大的“银羽紫檀盆”中只这株花,却是枝叶花,枝生叶,叶托花,层层叠叠花开十四瓣,花白如雪润如玉,花瓣厚若凝脂,娇嫩的似婴儿面令人欲抚,由那粉色的独叶相托越发惹人怜爱。
这是什么花?怎么以前来时不曾见过?嗯?|乳|香气下怎么透着丝血腥气?
第十节 2 不求公子
?嗅觉敏锐的他心内暗暗纳闷,正欲迈步上前再看个仔细,蓦地娇声起。
“好美的花儿,赵王府奇花异草无数,却独独未见过这花儿!”
掀帘而入的宇文姿也是脱口而出,冷天奴心下暗暗摇头回转过身,只见宇文姿左手搭着件华丽丽金光闪耀的大敞,右手持着马鞭站在那儿。
“你不在夜宴上随侍千金公主怎么来了这里?倒是学了聪明,外面那四个人是陪你来的侍卫吧?”
“好耳力,不过却越发的放肆!见了本郡主非但不行礼还言语不恭,冷天奴,你当真就不怕我在公主姐姐面前告你状将你抓起来治个不敬之罪?”唇红齿白的宇文姿语出咄咄。
“你”
“怎样?”
她丹凤眼瞪冲她扬了小细巴,她的嚣张令他无奈,略躬身浅施了礼:
“郡主!”
“嗯,免了!”她对儿丹凤眼含了得意。
“郡主虽有侍卫相伴,可这不是该来之地!“弥途峰”充斥着瘴气和毒物”
“哼,冷天奴,你想吓我?这路上得峰来怎没见有什么瘴气毒物!”
“郡主不过今日才到的突厥王庭又怎会知此地?”
“我去找你,刚好听见阿史那思依告诉冷潇雨你今夜要留宿在“弥途峰”霍不与这儿,冷天奴,本郡主不仅知道“弥途峰”,连你的底细我都查的清二楚!”
“我的底细?”
“昂!我传了突厥婢女来问话,婢女们自是不敢对“可敦”的妹妹有所隐瞒1(”
她笑盈盈的瞅着他,她眼底里的深意令他莫名起了心惊。
“你到底想说什么?”
“冷天奴,你今年二十四岁,生在突厥长在突厥,你母因生你时难产而亡,突厥人便认定你是不详之人”
他神情显了晦暗。
“可巫屠却说你母命中有此劫数,避无可避,离开中土便成死劫,而她却来到了漠北,所以她的死实与你无关!巫屠的话无人敢质疑,自此没人再指你是不详之人!虽生在番邦但你父冷潇雨对你却是极尽悉心栽培之事,且每每又从中原“押”诸多先生回来教授于你,我开始还奇怪,为何蛮夷之地的介小子竟也知本郡主的“恒乐赋”,却原来如此!可惜的是你虽上马善骑射下马可挥毫却也因此被突厥人忌惮”
他的沉默令她深感无趣,忽的眼珠儿转,丹凤眼露了坏笑:
“所幸你自幼长在突厥同大可汗的掌上明珠应珠公主是青梅竹马的对儿,还有“尔伏可汗”的妹子思依对你也是痴情片处处维护”
“郡主!”
“你朝我瞪眼干嘛?”
“郡主,你也知应珠是大可汗的爱女,思依是尔伏可汗的妹子,她们二人身份尊贵岂能拿来当作玩笑之谈,更何况我视应珠和思依为亲妹子,你莫要信口胡说污了她们的名声!”
“哼,你紧张什么?本郡主对你这些个儿女情长不感兴趣!”
“你”
他生生将不快吞了回去,忽又想到什么,心有不解:
“你不过刚到突厥王庭日便打听了这许多,还真是令冷天奴心有惶恐,只是不知郡主来“弥途峰”做什么?”
“本郡主并非知恩不报之人,这个,还你!”
伸手接过她抛来的金绣大敞,展开看却是走金丝镶珠玉的贡品织锦料子所制2(
“这是?”
“你那件大敞已是污秽破烂不堪,我把它给扔了,这件,就赏你了!”
“你”
“咦?冷天奴,你是不是对青蛙情有独钟啊?怎么你老学青蛙朝我瞪眼鼓腮帮子呢?”
她眨巴着眼眸幅纯真不解的模样。
“难不成你还瞧不上本郡主的赏赐之物?在你眼中我这镶金嵌玉的金绣大敞还不如你那件破烂不堪的粗布之物?”
“是你这金绣大敞太过奢华冷天奴介布衣配不上,郡主还是另赏它人罢!”
“放肆!本郡主所赏之物你也敢退了回来?”
细眉挑她瞪了丹凤眼,他伸出去的手无奈的缩了回来,见他闷了声她又露了得意:
“哼,件金绣大敞又算得了什么,冷天奴,你若肯尽心为我办事,本郡主定会再重重赏你!”
“郡主,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意识到对方来者不善。
她凤目斜睨目光里闪着狡黠:
“不急,到时你自会知晓!嗯?好重的|乳|香气,这花儿开的好美,粉红的叶儿托着白嫩可爱的花儿,只枝叶花瞧着倒有些意境,这花儿叫什么名儿?摘下来戴我发髻上可好看?”
她举步上前伸手便去摸娇嫩凝脂般的花儿3(
“别碰!”
他的厉声喝止唬得她跳,不由回眸怒道:
“不就是枝花儿,你凶什么?”
“这药庐里的任何东西你都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