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皇后、立太子、封王子……刘恒与众大臣一同搭建着帝国政府的新秩序,窦猗房登上了历史的前台,景帝刘启也小小地露了一次脸。所有的安排说到底,还是为了维护政权的稳固与安定,大臣们再经受不住第二次“诸吕之乱”,刘恒也乐见其成,高高兴兴当好皇帝。
文帝前元元年正月,有大臣建议刘恒立太子,说这是与宗庙继承有关的大事,刘恒拒绝道:“我德行不高,老天爷还没享受我的祭祀,老百姓也还没表示对我的满意。我现在既不能找一个贤能之人让位于他,又还要早早给自己选定接班人,这不是让德行更薄了吗?你们催着我立太子,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你叫我咋向老百姓交代呢?还是算了吧。”
大臣们不依不饶:“早早确立太子有利于国家稳定,这明明是爱宗族、爱国家的表现啊。”
刘恒回道:“那我的叔叔楚王刘交也不错啊,年龄大、学识高,谙熟于治国之道;我的堂兄吴王刘濞,惠仁好德,也不错啊;我的弟弟淮南王刘长能尽心辅佐我,难道你们不该考虑一下人家吗?还有各个诸侯王、宗室子弟和功臣,有本事、能安定社稷家国的人多了去了,你们推举他们中的一个出来,那也是天下和神灵的福气啊!
“你们咋就非要死磕在我儿子这里呢?你们的做法是逼着我在老百姓面前树立一个偏私不贤的形象,好像我成天琢磨着给自己儿子谋利似的。这么做不是为天下着想,我不干。”
大臣们铁了心要说服刘恒,接下来引经据典,把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连大臣们打算拥立谁都很明确,他们又一次劝道:“古代的殷商和成周立国时间长,后来没有王朝能比过他们,那就是因为人家立太子立得早。高皇帝平定天下、分封功臣,那些功臣们就是诸侯国的始祖,人家也有人家的太子,代代相传,这是天下大义,所以高皇帝就靠这个传太子的办法来安定四方。您现在想放弃本来就该成为继承人的人选,跑去立什么宗室和诸侯王,这不简直是胡闹吗?跟高皇帝的愿望不符,也不符合嫡长子继承制。您儿子刘启年长且纯厚仁慈,这还有啥说的,您赶紧立他为太子得了。”
一般人可能会认为,刘恒的谦让之语明显都是做样子,这是刘恒想要博得一个好名声。而事实上,在立太子的事情上,刘恒的心里还有着隐隐的担心。
按照宋儒吕祖谦的观点,刘恒说的都是真心话。一来毕竟刘恒登基不久,留着继承人的宝座可以平衡诸侯王和宗室子弟的心理;二来刘恒自己也不太自信,害怕将刘启立为太子会衍生出新的政治波澜,特别是刘启此时才刚刚十岁而已。
然而功臣集团却不是这么想的,他们最害怕的就是重蹈惠吕时期的内乱,因而一定要稳住刘恒和其子嗣的地位,来确保政局的稳固。所以哪怕刘启才十岁,功臣们也要把他扶上位,对于功臣而言,整个中央政体的完善实际上是对其自身利益的维护,只要皇帝家的每一个部分都有了着落,才不会有人钻空子,才不会有祸乱。老头子们折腾不起了,虽没有功成身退,但他们也想安享晚年。
但是刘恒的话其实也没错,刘启显然不能服众,其才资也算不上多么出色。正如清人牛运震称赞的那样,“议建太子一段,写文帝谦让不遑处,温婉可思,蔼然如闻仁人之言。”(《空山堂史记评注》)刘恒考虑的是皇室家族的利益,而功臣集团更多考虑的是自身的利益。
所以刘恒执政早期,在中央面临的问题就是功臣集团的利益与他自身的利益不画等号,所以刘恒才尽可能地将功臣集团的利益和自己的利益捆绑起来。然而功臣集团这帮人老奸巨猾,都是利己主义者,这就决定了他们很难和刘恒完全地站到一条战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