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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2 / 2)

“你那个女娃儿吗”房东老太太撇撇嘴,不屑的说:“嫁人了那个小妖精呸不要脸”

“梦竹梦竹”何慕天张皇四望,不祥的感觉像阴云般对他罩了下来。冲过了房东老太太的身边。越过了那苍凉的大院落,穿过街道和小巷,他直奔往梦竹家中。在梦竹的家门口,他发狂似的扣着门环,等了一世纪那么长久,才听到有人来开门。门打开了,门里,是张口结舌,目瞪口呆的奶妈。他扶着门,急切的问:

“奶妈,梦竹呢”

奶妈瞪大了眼睛望着他,那样子就像他是来自火星的一个怪物,好半天,她就瞪着眼睛一语不发。何慕天的心向下沉,抓住奶妈的手,他摇撼着说:

“奶妈,梦竹呢梦竹在哪儿”

奶妈像触了电一般,立即把手从他的掌握中抽了出来,向后连退了两步,哑着嗓子说:

“你你居然有脸再来”

接着,“砰”然一声,大门在他的眼前阖上了,差一点把他的鼻子都夹进门缝里。他一愣,立即想推开门,但,门闩已经闩上了,他扣着门环,嚷着说:

“奶妈奶妈奶妈”

门里寂然无声,他感到全身热血沸腾,这是怎么回事摇着门,打着门,他发狂似的在门口大嚷大叫。于是,门又打开了,他惊异的发现门里站着的是一个男人。

“你杨明远”他诧异的问。

明远屹立在那儿,满面寒霜,冷冷的望着他,像一座坚硬冷峻的冰山。“你找谁”明远板着脸问。

“明远”何慕天愣愣的说:“梦竹呢这是怎么一回事”“梦竹”明远狠狠的盯着他。“梦竹和我已经结婚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她”

“你梦竹结婚”何慕天讷讷的说。

“你不信吗”杨明远扬了扬头:“去问小罗他们去,去问王孝城他们去我们是正正式式的结婚有证人,有婚礼,有仪式梦竹现在是我的妻子,我警告你,何慕天,别再来惹她”几句话说完,又是“砰”然一声门响,何慕天再度被关在门外。他睁大眼睛,直直的瞪视着那两扇黑漆的大门,脑子里如万马奔腾,眼睛前金星乱跳。好一会儿,他的意识才回复了一些,用背靠着门,他呆呆的伫立着,梦竹嫁给了杨明远这不可信,又像是真实的事实三个月,天地竟然已经变色这是怎么一回事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他的双腿已站得麻木,暮色正在大街小巷中扩散。他站直了身子,勉力的振作了一下,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的向中大宿舍走去。无论如何,他要找到胖子吴他们,他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胖子吴,特宝,及另外三宝都一一寻获,何慕天突然发现世事已经全变了胖子吴他们用一种陌生的神态来迎接他,没有人对他表示欢迎,只表示了淡淡的惊讶和浓重的冷漠。胖子吴用一副置之事外的态度说:

“梦竹和杨明远的事吗我知道他们结了婚,详细情形,你最好去问小罗和王孝城”

特宝和三宝们根本把头掉开,装作没听到他的问话,他凝视着旧日的朋友们,友谊已经不存在了他看到的是敌意的眼光和轻蔑的神情。摔了摔头,他毅然的走出中大,渡江直奔艺专,好不容易,他找到了小罗。小罗愕然的望着他,惊异的张大了嘴,他抓住小罗的肩膀,喘息的说:

“你必须告诉我,我离开的三个月里发生了些什么”

小罗犹豫的望着他,嗫嚅的说:“这应该问你”“问我”“梦竹和杨明远结婚了,如此而已”小罗冷淡的说。

“可是为什么”何慕天叫。

“为什么”小罗重复着何慕天的话,直视着何慕天的脸:“慕天,我一直很欣赏你,但是,你不该欺骗梦竹。明远会好好待她,你就饶了她吧她是那样善良的一个小东西,你怎么忍心玩弄她说实话,我们全体为她不平,现在她已经结婚,生活得很平静了,希望你别再来麻烦她了”

说完,小罗挣开了何慕天的手,扬长而去,连头都不回一下。何慕天呆立在男生宿舍之前,浑身像浸在冰流里,脑中昏乱得无法思索。然后,他看到了王孝城,后者走到他身边,算是所有朋友里对他最和气的一个。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小罗告诉我你来了,慕天,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要回重庆”何慕天凝视着王孝城。

“假若大家已经判了我的罪,我只想知道罪名是什么”他憋着气说。“你还不知道”王孝城诧异的说:“梦竹到昆明去找你,你知道吗”。“她到昆明去找我”何慕天叫,脸色顿时变成惨白,瞪着王孝城,体内所有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去找了你,没见到你,却见到你的妻子,”王孝城说:“你懂了吗从昆明回来,她就和杨明远结了婚”

何慕天点点头,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转过身子,他像一个梦游病患者般荡出了艺专,摇摇晃晃的,轻飘飘的向前面走去,踏过了草地,走上了石板小路,嘉陵江的水静静的流,岸边的垂杨正抽出了新绿。这是春天春天,他已经没有春天了从一块石板走上另一块石板,再走过一块石板,再走过一块石板人生的路如此漫长,却必须一步一步的走下去。树荫、河岸、垂柳、小茶馆、南北社、友谊、爱情他用袖子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她已经结婚,生活得很平静他笑了摸出了怀里的离婚证书,抛进了缓缓的江流之中,嘉陵江静静的流,证书在水面轻轻的飘,轻轻的飘。但是,一会儿,也就飘远了,消失了。这张离婚证书,一半财产换来的,家中还有个无母的小婴儿他在河边的石级上坐下来,用手托着头,凝视着水面的洄漩和涟漪。然后,他笑了,他又哭了。喃喃的,他念着自己填过的词句:

“逝水流年,人生促促,痴情空惹闲愁

叹今生休矣,一任沉浮,

唯有杯杯绿醑,应怜我,别绪悠悠,

从今后,朝朝纵酒,恣意遨游”

恣意遨游遨游向何方站起身来,他仰天长笑。踏着夜雾,他走了重庆的同学们再也没有看到过他。

民国三十四年,抗战胜利。

民国三十五年复,梦竹跟着杨明远离开了重庆,带着一女一儿,随着艺专复原到杭州。

船离开了码头,重庆市越来越小,越来越远了。梦竹站在甲板上,望着那居住了二十余年的山城隐进了云天苍茫之中。再见了,重庆再见了,曾经有过欢乐,有过悲哀,有过该埋葬的记忆的地方再见了,老奶妈再见了,南北社的朋友们船愈走愈快,江面愈来愈阔。在涛涛滚滚的江流中,她看到了那个梳着小辫子,追寻着欢笑和梦想的少女,正徜徉于嘉陵江畔。“也再见了”她对逝去的那个自己说。泪蒙住了她的眼睛,模糊了她的视线。依稀仿佛,她记起小茶馆,南北社,击着茶壶高歌的岁月

“逝水流年,人生促促,痴情空惹闲愁”

痴情空惹闲愁但是,痴情也好,闲愁也好,都已经过去了“梦竹进来吧该给晓白冲奶粉了”明远在船舱中叫。

她对茫茫的天际再依依的望了一眼。

“哦,来了”她说,拭去了泪,摔了摔头,跑进了船舱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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