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神医”来到王才家。王才打量着他。略显清瘦,脸色及双手确实很白。衣着朴素,神态平和。好像看不出什么神仙之气。他对中医的反感又涌上心头。但转念一想,此刻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不太恰当,姑且先让他表演一番,洋相出尽,再嘲讽或臭骂都行。
“神医”坐在黄脸婆的床边,王才抱着双臂站在一旁,“馋酒”站在王才身后,显得有点心神不宁。
她紧闭双眼,呼吸微弱。“神医”让她睁开双眼,她用力睁开眼睛,浑浊无神,对周围的一切似乎漠不关心。“神医”一只手托着下巴,紧盯着她的双眼,面色严峻,眉头微皱。王才和“馋酒”大气都不敢出,屋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挂在墙上的钟出极其微弱的“嗒嗒”声。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神医”轻轻吁了口气,慢慢站起身,走向外屋。王才和“馋酒”紧随其后。“神医”从包中拿出纸和笔,略作思考,在纸上写处方。写完后将笔放入包中,接着朝门外走去。王才想叫住他,但随即忍住了。他拿起桌上的处方纸,药名和用量用法写得清清楚楚,字迹飘逸隽秀。“真有点神叨叨的。”王才想。
“我去抓药。”“馋酒”说。
“嗯。”
接下来就是按方抓药,煮药,喂药。开始几天,毫无反应。王才心里又开始冒出一些咒骂中医的言词。“馋酒”更是忐忑不安,因为这是和他的前程攸关之事,关乎是否能得到副书记的职位。王才几次想停止喂药,都被“馋酒”劝说继续进行。
神奇的是,十天过后,效果开始显现。先是面色曰渐红润,好像白色的纸上洇出了粉红的色彩,双颊渐趋饱满,食量大增。接着,眼神开始变得明亮清澈,眼珠转动较之前大为灵活。后来,在王才的搀扶下竟能在院中走上几圈,整个人仿佛年轻了二十岁。她还说等她再好些就到山上看看无俦。王才十分惊叹这种变化,对中医的偏见慢慢消失,心中的惊喜无法抑制。“馋酒”更是兴奋莫名,好像被告知癌症误诊后的狂喜。
“真是神医啊!”为表示对“馋酒”的感谢,他专门在家宴请了他,席间他感叹道。
“馋酒”没说话,但脸上表情明显表示的意思是“你看,我说得没错吧”
“书记,您看,什么时候让他给您看看,开点药。”
“这是必须的,而且是越快越好,我都有点等不及了。”
“那我明天就把他请来,事不宜迟。书记您身休的健康对我来讲意义重大。”
“为什么这么说呢?”其实王才心底透亮,只不过现在心情好,故意装作不知,逗逗他。
“因为,只有您健康了,我才有奔头。”
“什么奔头?”
“我也说不清楚,但是书记您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谁做得好还是不好,您心里跟明镜似的。我坚信付出必有回报。”最后一句说得掷地有声。
“不错,文化水平见涨嘛。”王才笑笑,接着说。“你说的没错,谁好谁坏我都清楚。像你这样忠心不二的人,我会记在心里的。放心吧,我会安排。”
“馋酒”脑中突然出现前不久刚读过的一句话,“机会对任何人都是平等的。谁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谁就能获得成功。”这一次,我应该是抓住机会了,他想。内心又变得激荡不已。
当晚,王才躺在床上,兴奋使他辗转难眠。他思考着身休恢复健康后要做的几件事,先,必须要狠狠地处罚那些背叛自己的人。这帮有乃便是娘,无乃管他娘的混蛋!其次,食色这两件大事得抓紧。年纪不饶人,不抓紧就很可能力不从心了。任何东西失而复得便弥觉珍贵。对了,村西头赵寡妇家女儿真不错,大约不到二十吧,真水灵......。迷迷糊糊的,王才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然而,第二天,“馋酒”带来的消息却如当头一梆,“神医”不见了,可能到另一个地方义诊去了。王才大惊失色,没了“神医”,自己所有的如意算盘都将付诸流水。他命令“馋酒”即刻带上几个人打听“神医”的去向,不惜任何代价,务必尽快将他找到,请来。完不成任务,谁都不许回来。
“馋酒”焦虑的心情丝毫不亚于王才。治好了黄脸婆只能算抓住了一小半的机会,对全局起的作用不大。如果“神医”从此消失无踪,书记不久就可能会寿终正寝,自己的宏伟抱负怕也跟着烟消云散了。事不宜迟,他迅即召集了一帮人,分头打探“神医”的行踪。
要说这帮人干其它事情不行,但扮演猎犬的职责却十分胜任,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出两天,“神医”的去向即已探明。他在离本村三十公里之外的一个村庄义诊。王才好像濒临淹没之人捞到了救命稻草,立命“馋酒”开车将他请来。但转念一想,还是自己亲自去请才显得郑重而有诚意。临走前,他准备了一个大红包,据“馋酒”目测,数额大约在五万左右。另外,还买了许多当地的土特产,烟酒等等。堆放在车的后备箱中,然后,“馋酒”开车,风驰电掣地向“神医”的落脚点奔去。
到了目的地,他们被告知,“神医”刚刚离开村子,沿着村公路向东步行走了。两人迅即返回车内,猛踩油门,急追而去。王才心急如焚,不断催促“快,快,再开快点!”“馋酒”满头是汗,油门已经踩到底了,无法再快了,但他不敢抗议。
约莫开了十分钟,他们看到公路边有一个人在独自前行。从背影看,就是“神医”无疑。王才一阵狂喜,对“馋酒”喊道:“快,截住他。”车子快开到“神医”身边,戛然而停,把他吓了一跳。
王才和“馋酒”下了车,走到“神医”面前。后者脸上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
“不好意思,吓着你了。”王才双手作揖,语气略带歉意。
“没关系。请问有什么事吗?”他竟然开口说话了,颇出王才和“馋酒”的意外。
“我们是—”王才说。
“我好像见过你。”
“我是专门来向你道谢的。”
“谢什么?”他问。“馋酒”对他这句话的理解是,义诊的人太多,无法记住全部。
“之前你为我老婆看过病。说实话,当时我已不抱任何希望,只是—”他顿了顿,“馋酒”在心中将话补全了,“只是死马当成活马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