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半跪下来,喊道:“谨遵将军之令。”
“本将另有要事,先行回城,你等以吕校尉之命行事。”
众将士又是大声应诺。
吕涛偷偷把眼泪一擦,高声命令道:“众将士听令,就地起锅造饭,半个时辰立即出发。”
等众将士散开后,吕涛把亲卫队长马军拉过来严厉吩咐了一番,之后又朝宇文宪点了点头,就去安排去了。
宇文宪不忍多看,在众亲卫的护卫下慢慢往南朱提郡去了。
半个时辰后,吕涛命众将士把战场的尸体处理后,绕过东山,往西边去了,那里正是吐谷浑的边界。
宇文宪到南朱提郡城下时,上面的旗帜依然不变,只是底下城门大开,不一会儿,就从城里冲出两队人员,在宇文宇的两列立住,这时,从后面出来一骑,那马上坐了一个书生,只见他下来后,远远就朝宇文宪抱手行礼道:“学生久仰宇文殿下大名,今日一见足慰平生矣。”
宇文宪一看,好俊朗的年轻后辈,难道此计就是出自此人之手?他又叹了口气,并未多言,而是绕过书生直接往城里走去,他已经没地方去了,那里还有他的爱妻,他不得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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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朱提郡被破一事陈闼丝毫不知,他火烧杂货铺之后,刚潜回笑春风,那陈节急急而来,说在龙甲卫各处住所纷纷有大批军士布防,其意不言而喻。
陈闼紧紧皱了皱眉头,他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是太高估自己了,以为凭一已之武艺便可畅通无阻,不料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龙甲卫早落入别人的眼中。
“多少人?”
“每一处似乎有五百人。”
“居然出动两千五百人。”龙甲卫分作五处居住,一处才二十人而已,对方却出动二十五倍的兵力,可见对方的决心有多大,陈闼走了几步,沉声吩咐陈节道:“发龙甲卫一级戒备信号。”
所谓龙甲卫的一级戒备就等同发出死亡诏令一般,其信息发送以搂空的箭射向天空,其声刺耳,里面略带沙哑之声,容易辨别,在射三支之后,再射火箭,也是三根,只是前后两根是假的,中间一根才是真正的集结地点。
“是,主公。在哪集中?”
陈闼又走了几步,心想,对方如此做派显然是不怕另外几支军队的干预,因为大家都在观望,没人喜欢无故削弱自己的实力,此时形势不明朗之时,发动对他的攻击,显然对方是极其高明的。
“就在宁州的东北处。”宁州的东北属于殷常胜的驻军之地,陈闼显然是想祸水东引,不然让他一百对两千,他还没自大到这种程度。
陈节领命而去,陈闼又在笑春风做了一些准备,这时,耳边的信号声顿起,这在深夜之中听起来就像鬼泣一般,显得极其森然。
陈闼知道事情紧急,不容有失,他身体一闪又一次消失在黑夜中。
渐渐地,远处不断传来箭矢的破空声,以及兵器的碰撞声,时不时传来人员的喊叫声,陈闼知道,这每一声叫喊之中,或许就有一个他的龙甲卫,他的心在滴血,他辛辛苦苦挑选出来的勇士难不成就这样默默无闻的埋骨在他乡吗?
他很想过去,但他不能,他知道自己不能过去,此时过去不但救不了他们,更可能让他们围而歼之。
宁州城本来就不是很大,笑春风位于中间地带,若集中到东北角并不是很远,然后,对于陈闼或他的龙甲卫而言,是如此的漫长而艰难。
陈闼飞奔一段时间,刚过两个坊,远处就密密麻麻射来一拔劲弩,他一时无措,尽管他武艺世人难及,但还是有两根射到了他身上,要不是他有龙甲护体,说不定这两支已经射穿了他的身体了。
他刚一缓,侧面又一拔弩箭剧射而来。
陈闼钢牙一咬,这种事他经历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无心去考虑其他龙甲卫的生死,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只愤怒的豹子一般,身体一纵,以绝世身法避过弩箭的又一轮攻击,正以弩箭般的速度飞扑而去,似乎前面就是他的猎物一般。
这些弓箭手如何也想不到,世间能有如此了得之人,面对如此密集的弩箭,居然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毫发无损避了开去。
一百步的距离对陈闼而言就是一个呼吸的距离,而对那些弓箭手来讲,这一百步就是他们与死神博斗的距离。
随着一道残影在他们眼中的消逝,接着就是一连串的痛嚎声,很多人是被一刀砍成两半,上半身还痛苦的短暂活着,如此的杀人手法,可见其凶惨而无人道,也完全说明陈闼此时心中的痛恨有多么大。
一瞬间,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这三十名箭手,就这样在痛苦声中慢慢耗尽他们的最后一丝生命。
陈闼全身都是血迹,那赤虎刀则像是一把专门收割生命的镰刀,它刀光所过之处必是杀戮!
陈闼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等他扑向第三处的时候,发现已经没有阻挡了,此时他才清醒了过来。
“跑了?”
在他的印象里,阻挡自己的起码有三百人左右的箭手,现在却不见一人了,除了死的以外!
陈闼哪里知道,对方不是怕伤亡,而是怕损失,这弓箭手培养不易,往往是十人里面才能培养出一名合格的弓箭手,牺牲一个就等于牺牲十名普通士兵,敌方可没那么傻让这些弓箭兵像被人切瓜一样的一块块切下去。
陈闼只愣了一会儿,迅速地往东北方向奔去。
那里又是一阵拼杀声。
他赤虎刀用力一握,十丈之内皆有一股杀气,他又纵身一跃,身体离地六丈,犹如杀神一般在空中喊道:“贼子,安敢欺我龙甲卫,死!”
随着一声惊天的龙啸声,地上拼斗的双方纷纷退后一丈开外,只见空中飞来一人,其身上夹带着血腥和杀气急速向敌方冲杀而去。
什么是差距,什么是屠杀,就在这一扑杀之间体现的淋漓尽致。
一样的杀人手法,上身离体,惨叫声响,却给人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龙甲卫已经辨出是自家主人,一个个兴奋地高声喊叫,而另一旁的军士却是一个比一个脸如土色,他们当中再好的兵器,平常认为武艺再高的人,也不是这个杀神的一合之力,都是一刀!
很快,不知道是龙甲卫中谁先起头喊了一句:“龙甲一出,片甲不留。”周边的龙甲卫纷纷聚集,口中都是这句口号。
接着,他们十二人一队,以陈闼为核心,开始布起陈闼教他们的鸳鸯战阵。
尽管配合还不是十分到位,到他们找到了必胜的信心,因为有陈闼,因为他们是龙甲卫!
陈闼已经停止了杀戮,此时他心中才真正感到了骄傲,他看了一下四周,龙甲卫只剩五六十人,但他们就像一副无情的杀人机器一样,把四周多出他们十倍的敌人逼得节节后退。
但在此时,陈闼听到又有大批的兵马过来,是的,是马,估计有一千左右正向他们这边靠近!
而此时,他们离殷常胜的驻地,只不过百来丈之地。
陈闼眼光在寒,杀气又起,他飞身一纵,又扑入那六百人的敌军之中。
他身体从空中一变,斗赤七式一体连成,就如一股旋风一般直卷下去,下面的军士哪见过如此可怕的杀人功夫,不一会夫,地上就多出了一条小小的血河。
看着死亡离自己是如此的近,那敌军阵中不知谁先喊了一句:“妈啊,救我。”然后拔腿就跑,接着,敌人就犹如泄了洪的大堤一样,直接崩溃了。
这时,马蹄声只在耳边一般,陈闼转身一看,那黑压压的骑兵已到两箭之地。
“快撤!”
第9o章 再破
人终究跑不过马,正当陈闼与他的龙甲卫向殷常胜部跑去五十步时,后面骑兵的第一拔箭还是射了过来。
陈闼双目尽赤,如若这拔箭齐射到他的龙甲卫上,他们安能有命在!
他急转后退,把斗赤七式发挥到最高境界,地面上的无数尸体纷纷向天上飞去,形成了一道黑压压的人体护盾。
箭无情地穿透着这些尸身,发出扑扑的声响,让人闻之毛骨悚然。下面的龙甲卫看自家主人如此神勇,一个个悍不畏死正想过去助一臂之力,却听陈闼大喝道:“走!”
龙甲卫不敢相违,又飞快地向前跑了过去,陈闼转身一看,见他们已经顺利地跑到殷常胜驻地的拒马带前,他奋力一击,那些尸体一具具向骑兵飞了过去,那些马受此一惊,纷纷避了开去,一时之间,骑兵的速度降了下来。
陈闼赤虎刀一挥,又一次卷起无数灰尘向骑兵抛了过去,顿时满天俱是灰蒙蒙的一片,又洽逢黑夜,后面的骑兵哪里料到对方会有如此一手,还来不及应对,眼睛里已经进了沙子,人倒不要紧,关键马眼睛一进沙,找不到方向,开始乱奔起来。
这时,殷常胜的驻地开始点起了火把,照得方圆两百丈内犹如白昼一般。
那些骑兵已经是人仰马嘶,看到前面有重兵对峙,哪敢再进前半步。
陈闼眼尖,一眼就发现殷常胜身披铠甲站在一群亲卫的后面,正冷眼看着那些骑兵。
“殷将军!”
殷常胜倒没有注意拒马带前的五六十号人,此时看他们当中走出一人,其浑身是血,就连面目也不甚清楚,见他认得自己,殷常胜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此时陈闼才想起来,他好像从未告诉过殷常胜自己的真实身份,甚至连个姓也没告诉他。
陈闼苦笑道:“殷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前些日子还请小弟到一醉楼喝过酒呢。不知将军近来无恙乎?”
殷常胜一愣,他现在才听出是谁的声音来了,不过,他并没有答话,而是满脸阴晴不定,他在衡量要不要救此人,先不管此人是什么原因受到什么人的追杀,单看出动如此多的兵马还奈何不了此人,足见此人为当世英雄。
殷常胜又看了陈闼一眼,军师邹璠的话又响在他耳边,如果正如军师所猜测,此人是达州王的话,那么……
“哈哈,我道是谁,原来是公子来看我这粗人来了,来人,快快有请。”殷常胜粗中有细,心里既有计较,那表面上还是要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陈闼眼睛比殷常胜不知好了多少倍,方才殷常胜的表情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那种表情决不是在猜测自己是谁。
此时看到殷常胜一脸的善意,陈闼并不犹豫,而是根本毫不犹豫地往驻地里走去。
“半夜打扰,还请殷将军勿怪啊。”
“哪里哪里。公子请。”殷常胜也不理外面那些骑兵,带着陈闼往他的大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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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宪回南朱提郡后,天已经大亮,里面的百姓丝毫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照样早起劳作,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过西二坊,再是万通街,走过一座小桥,向左再两部人家,那间就是宇文宪的宅第了。
宇文宪擅抖地推开家门,里面的老家丁在扫地,见是自己大人回来了,赶紧丢下扫把,过来行了礼,又帮他脱了铠甲,之后又去倒了洗脸水,一切是那么自然。
宇文宪忍不住问道:“大夫人还没起来吗?”
“昨晚二夫人回来了,王妃见了高兴,一晚没睡,这阵刚刚合眼呢。”这家丁跟着宇文宪二十来年,还是以前的称呼,宇文宪也不去计较,一听说二夫人翁氏无恙,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宇文宪洗了把脸,疲惫之色去了不少,他正要往客厅走,里面豆卢氏高兴的叫道:“是夫君回来了吗?”接着就是踉踉跄跄的跑步声。
宇文宪心里一暖,不一会儿,豆卢氏脸带喜色地跑了出来,一头扎进他的怀抱里。
“夫君,我们的孩子回来了……”
宇文宪听了鼻子一酸,手轻轻地一直拍着豆卢氏的后背。
过了一会儿,豆卢氏才抬头擦了一下眼泪。
“妾身把夫君的衣裳都弄湿了。”
“不碍事不碍事。”宇文宪抓住豆卢氏的双手,满怀柔情地看着她。
“夫君,有人在呢。”豆卢氏老脸一红,很快她像意识到什么似的,挣开宇文宪的双手,诧异地问道:“这位是?”
这一问又把宇文宪拉到了现实当中,他脸色一变,马上现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小生给王妃请安。”那书生长辑一礼,接着道:“小生久仰宇文殿下大名,特来拜访。”
这时,宇文宇冷冷道:“我已经不是殿下,我夫人也不是王妃,请你慎言。”
豆卢氏看了宇文宪一眼又看了那书生一眼,她感觉出事情的不对劲,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她却说不出来。
“你们还没吃饭吧?”
“谢王妃,殿下和小生都还没吃饭,你看,这肚子正饿着呢。”
宇文宪发作不得,他自幼受到良好的皇家教育,从来不会像这书生这么厚脸皮过,他袖子一甩,转身去了客厅。
那书生又向豆卢氏行了一礼,道:“王妃可叫小生易卜。”说完跟着宇文宪去了客厅。
客厅的案几上已经放了茶碗和茶壶了,易卜暗暗点了点头,这宇文宪不愧是皇家出身,哪怕是他再怎么衰败,估计礼仪是不会少的。
他也不理气鼓鼓的宇文宪,倒了两碗茶,一碗端过去给宇文宪,然后坐下自己喝自己的。
宇文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易卜道:“我观你相貌堂堂,怎奈何作贼乎?”
“哦,愿闻其详。”
“你放任吐谷浑蛮子入关,这不是通敌吗?”
易卜呵呵一笑,问道:“就这个?”
见宇文宪不再言语,易卜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宇文殿下有所不知,小生并非陈国人,也并非周国人,何来通敌一说?再说,这蛮子进来,可是残杀生灵了?就算他们残杀了,这不被您为民除害了嘛。”
宇文宪本不善与人争辩,见对方说得在理,自己一时无言以对,只是愤慨道:“你如今夺了南朱提郡,又陷我以不义之地,你究竟何意?”
易卜闻言又是一笑,他认真看了看宇文宪,此人还真是真人君子也。
“宇文殿下,如果你并未守南朱提郡,你会出如此之言吗?”易卜站了起来,朗声道:“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所谓有德者居之,今日你既居之,便是有德,明日你失之,便是失德,难道天下非要属某一姓吗?难道这南朱提郡非得姓陈吗?”
见宇文宪又是默默无语,易卜也不想言之太过,他慢声道:“小生想与宇文殿下作一笔交易。”
对于易卜如此天马行空的思维,宇文宪有些适应不了,忍不住问道:“什么交易?”
“如若陈闼能安然返回涪陵,我,连同外面的人马一并交由殿下处置。如若不能,那么,宇文殿下,请你息了为陈闼报恩之念,随我回国。”
宇文宇冷哼一声,道:“想不到我还有如此大的用处!”他并不傻,这交易明显是对易卜不公平,那说明什么问题?说明他宇文宪可能对他们有更大的用处,不然他们也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
易卜一愣,失声笑道:“殿下英明。小生安敢相欺?宇文殿下之所以为殿下,何也?”
宇文宪这才明白,原来这书生一直叫自己殿下,其意在周国,难不成想用他来谋夺周国江山吗?
“周国虽对我不仁,但我不能不义,你转告你家主子,趁早息了这份念头,我宇文宪宁可身家不顾,也不会行如此之事。”
“哈哈哈,宇文殿下真丈夫也。小生失礼了。”
这时,外面进来一名侍卫,也不见通传,走到易卜旁边,低声附耳几句便出去了。
易卜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刚一坐下,豆卢氏亲自端来一个盘子,上面剩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粥,那粥香四溢,引得宇文宪也食欲大振。
粥端到易卜的案几前,他谢了一礼,迫不及待地品尝了起来,边吃边赞不绝口,豆卢氏看着易卜的吃相,忍不住又想起她的几个孩子来了,如果不是……如今也是这般大了。
她不忍多看,轻轻地退了出去,而宇文宪显然是看到她的神情,内心也是吃痛不已,不禁对这个书生好感了一些。
易卜很快吃完了,他站起来向宇文宪抱了一下拳,道:“小生有事先要处理,这就告辞。”
宇文宪头也不抬,继续吃他的粥。
易卜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身道:“对了,你原来的三千部属,小生都好生招待着。”
宇文宪心里一突,三千?南朱提郡只有两千兵士,何来三千,难道吕涛他们?又或是犍为郡?
“你们破了犍为郡?”宇文宪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他还是问了出来。
“是的。兵贵神速嘛,这陈闼对你可以不闻不问,那郭云舒、方贵仁可不会这样,如果让他们布防到位,哪有我们的机会。宇文殿下请放宽心,此事很快就会结束。小生告辞。”
宇文宪彻底地瘫坐了下去。两郡六千人马,居然一夜被破,他对不起陈闼,对不起他自己,他自认为兵韬武略无一不精,哪料想却是此等遭遇。
他缓缓站了起来,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客厅的西边,那边墙壁上挂了一把剑,是他宇文家身份的象征。
他摘下这把天天擦拭的宝剑,此时拿着却是如此的沉重,他用力一拔,一声清啐的声音随之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