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清晨的江水依旧冰冷,每一丝都刺痛倚秋的神经,江水灌入口鼻的滋味原来这么难受。她模糊间想起了风月楼,想起了那个俊朗的冷漠公子,还有那个新来的小丫头——是叫枯茗来着吧,她缠着我要我教她唱《离歌》,还没答应呢……她想了很多很多,只是没有一个叫徐梁的人。
感到腰间一紧,倚秋已被一道白绫缠住扯出了水面,随后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中。上官徵羽抱着她,脚尖轻踏水面,落在了不远处的一艘孤舟上。
强吐出灌入口鼻的江水,倚秋捧着发冷的身子渐渐转醒,侧头看了一眼独坐在船头的人,哀叹道:“你又何必救我。”
上官徵羽并不理会,反手拿起了搁在船板上玉笛。唇瓣轻张,吹出的不是曲子,更像是在发送什么特殊的信号。嘹亮而又尖锐的笛音,划破了天际,响彻了整个江面,惊得在船上停歇的鸟儿双双飞起。
“你听到笛声了吗?”枯茗竖着耳朵听着,拉着重鹤的衣角问道。
“嗯,该是南边,艄公快划。”重鹤点头道。他听着这笛音,自是谙熟,遂吩咐艄公快往南划。
船一点点地靠近声源,远远的,可见一素衣白袍男子独坐在船头吹笛,而另一红衣女子坐在没有遮挡的船中瑟瑟发抖。白衣随江风舞动,像翻滚的波涛,直袭到船尾。
“师兄。”枯茗一眼就认出了上官徵羽,老远就听她亲切地叫唤,还未等两船靠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越过江面跳了过去。重鹤慌忙拉住她的手腕,严肃地说道:“别冒冒失失的,等船靠近些再过去。”
“哦。”枯茗鼓着嘴,点头道。她对这个小时缘悭一面的师兄可是挂念得紧啊,上次竟然没能认出来,她满心懊恼。
当两船的距离只剩下一指的时候,重鹤眼尖地认出了船上的红衣女子,“倚秋?”他朝着船上的女子叫道。倚秋这才反应过来,咬着发白的唇瓣,缓缓地站起身,木讷地走了过来。“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呢?啊呀,你这是怎么了,浑身湿透了。江风那么寒,快躲到我们这船的乌篷里去吧。”说着,不顾倚秋情愿与否,硬是拉着她躲进了遮风的乌篷里,还脱下了外衣给她披上。
“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倚秋姐姐怎么浑身都湿透了?”枯茗将倚秋打点好,钻出了乌篷,立马跳上了对面的船板,对着上官问道。
上官徵羽忙站了起来,扶住摇摇晃晃站不稳的枯茗,神情严重地说道,“这事以后再说,家中出了乱子,先与我回去。”
“可是……”
“无妨,枯茗你就先回去吧,倚秋我会照顾好的。”重鹤说道,又拿过竹篙撑了撑船,以免两船相撞,“爷那里我会代为转达。”
“嗯。”
老艄公的船在江心掉了个头,如游鱼一般前进,而上官徵羽的船则在江心打转,一下子失了方向。
“师……兄,你会不会划船啊?”枯茗两手紧紧掰住船缘,强压住翻滚的酸水,小心地问道。
“呃,应该是会的,不然我是怎么把船划到江心的呢。”上官徵羽很没形象地撩起袖子,拿起竹篙左右撑着船。船身在他不屑的努力下总算有了方向,向前前进了几丈,并顺利地前进。
“我说可以吧。”
“可是师兄,方向好像不对,回建康应该往那边。”枯茗惊诧地看着船行的方向,腾出一只手,指了指后方。
上官徵羽朝着枯茗指的方向一看,再回头时,脑袋和船头同时重重地磕上了什么,眼前只见一片金星在打着圈儿。
“师兄……”枯茗惊呼,不顾船身摇晃,马上上前扶住上官徵羽,替他揉搓额头,并用竹篙撑着船离开了障碍物。一看,却是朱家的大船。
大船上的人也感到剧烈的摇晃,站在船沿的徐梁一个不稳,被突如其来的撞击,撞下了大船。“噗通”一声,水花四溅,正巧落在小船的边上。溅起的水花,一股脑儿全到了上官徵羽的身上。
“师兄……今天命犯太岁啊……”
上官徵羽微沉着脸,口气不好道:“早知就不护着你了。”
“救……救命啊……”徐梁的手在水面上无助的挥动,口中含糊地呼救,一颗脑袋在水中时浮时沉,双脚不停地蹦达。船边挤满了围观的船客,一时间闹哄哄的,只是迟迟没有人下来救人。
枯茗眼见他挣扎得厉害,灌入口鼻的江水越来越多,好心地伸出了手,给他借力,好拉他上来。徐梁见到枯茗伸出的手,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样死死不放,差点将枯茗也拖下了水,幸好有上官徵羽抱着枯茗,才幸免于难。
“徐梁兄弟。怎么倚秋姑娘跳了江,你也要装痴情投江了吗?”声音在船上旁观的人群中响起,又在人群中引发了一阵哄笑。
枯茗听此,立即松了手,像见了蚂蟥一样,对徐梁挥舞的双手躲闪不及。抽回那只手,低头细瞅,已经被他抓得发红了。
“你这个坏蛋。”枯茗咒骂道,此时恨不得能伸长手将他的头狠狠按入江中。待她发现了有利的工具,想要拿起竹篙来痛打他一顿时,却被上官徵羽洞悉制止了:“别闹出人命了。”遂抱着她飞身跃上了大船。
听着船上的船客你一言我一语的,倒也知晓了事情的大概。上官徵羽的衣服全湿透了,船老大好心地替他们安排了船上的厢房,还送来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徐梁在几番挣扎之后也被人从江水中救起,扬言要来找他俩的麻烦。
“徐梁,是吧。”枯茗转着圈,打量着眼前看似斯文的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