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河里走去,像孩子走向母亲,像禾苗走向太阳,一步,又一步。紫色的河水没过她的脚踝,没过小腿,没过膝盖,慢慢浸吞着她,她的腿不见了,饱满而又结实的臀不见了,最神秘的地方不见了,她蹲下去,让河水吞得更深一点,河水滑过她的小腹,滑过她的腰际,然后……
邓朝露那天好像做了一个梦,天浴般的神秘让她体验到快乐,也感受到惊险,后来她竟有种睡在水中的奇妙幻想。当太阳滑过西边山顶,河谷里吹起阵阵凉风时,她从虚幻中醒过神。她知道自己必须离开这条紫河了,这事绝不能让水文站的人知道,不能让路伯伯知道,更不能让草原深处的藏民们知道。藏族同胞对河是有许多禁忌的,断然不许女人赤裸着身子没入河中。想到这层,她快步离开那个暖暖的水窝,往河岸上走去。可是,河岸上不见了衣服。她明明脱在那块岩石上的,还用一块干净的石头压着,可就是找不到。急切中她看到一片硕大的树叶,足有芭蕉叶那么大,不知是从什么树上落下的,再一看,就看到一条格桑花撒出的小径。是的,是条花径,幽长而又充满神秘地从岩石这儿往东边山谷里去了。邓朝露已经顾不上多想,抓起树叶,遮住身体某一部分,踩着花径,往山谷里走去。
她看到了衣服,整齐地堆放在山腰一块裸石上,裸石边是一棵巨大的松,再往前就是密密的灌木了。邓朝露情急地抓起衣服,匆忙中就往身上套,边穿边四下张望。山林幽静极了,也神秘极了,仿佛四处布满眼睛,又仿佛一道浓浓的幕布,完全把她掩在了尘世外。不多工夫,邓朝露听到了鸟鸣声。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打破这异样的沉闷。蓦地她看到身后一双黑黑的眼睛。
那双眼睛真亮,仿佛两眼深情的泉,明亮,深邃,却又藏满东西。
那是青年洛巴的眼睛。不,那时候他应该是少年洛巴。
“你——”邓朝露在巨大的惊慌中怒瞪住这个天外来客,下意识地用双手护住了胸。洛巴回避了她的眼神,对那一声质问不理不睬。他的脸看上去安静极了,一点不因自己刚才做的事惊慌。阳光打在他的身上,让他发出一种古铜的颜色。邓朝露往后退缩一步,她是被少年洛巴的镇定骇住的。
“你偷看我洗澡?!”过了一会,邓朝露又一次问,声音比刚才温和了些。洛巴脸上飞过一团红,但很快又恢复镇定。他说:“山里有狼,衣服是狼叼走的,我把它从狼嘴里抢了回来。”
“你才是狼!”邓朝露自然不相信洛巴的话,以为洛巴说谎。
洛巴怔怔地看邓朝露一眼,转身而去,显然不愿跟邓朝露吵架,更不愿让邓朝露把他说成是没有“规矩”的人,走几步又停下,冲邓朝露说:“那河是不能洗澡的,谁也不能,河神会怒。”
“去你的河神,唬我啊,小……”邓朝露差点骂出流氓两个字,是山里突然出现的奇怪声音打断了她,让她把那两个极不文明的字咽回肚里。声音很怪,阴森森的,连着叫了几声,山谷突然静下来,极静。邓朝露侧耳细听,听着听着,心蓦地揪在了一起,头发根也跟着竖了起来,身上早已冒出冷汗。
狼!那的确是狼的声音。邓朝露扑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身上套衣服,边穿边往洛巴的方向看。讨厌的洛巴,竟然丢下她独自走开了。
那天回去的路上,邓朝露甭提有多紧张,密密匝匝的树林里,她果然踩到了新鲜狼屎。可是讨厌的洛巴,竟把她丢在了路上。
洛巴看到过她赤裸的身子。截止目前,洛巴是唯一看过她身子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