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翔走上去,苏绍元把手里尚未写完的东西递给他:“看看。”
张翔好奇的捧起来。
原来这是一篇谏文,张翔看完后,惊讶的看着他。
苏绍元的这篇谏文是要上书皇上,推广华庭书院如今的教学方法。
看张翔惊讶的神色,苏绍元笑着道:“云章已经把书院如今的情况给你听了吧!”
张翔点点头。
苏绍元欣慰道:“我没想到明恒所提的这个建议效果这么好,起先我也只是觉得有点作用,尝试一下,可这大半个月下来,情况出奇的好,这种教学方法几乎提高了从前授学效率的五倍左右,五倍啊,明恒知道是什么概念吗?也就是,我南楚的读书人从五岁开始,就能够学到七八岁孩子所学的东西,往常五岁的孩子,什么都是学不懂的,那些书籍对于他们这个年纪来,犹如书,会读书认字的虽然大有人在,但能把这些字结合成句,并理解其中意思的少之又少,至少要到了七八岁,随着年龄增长才能渐渐懂得这些道理。”
“到了七八岁之后,知识累积,所学的东西又难了,到了那时,他们又得花费很多时间去学以致用,这样又得学习两三年才能完全学懂,按照这样的学习效率下来,到了十八岁,十九岁,有知识参加科举的便也不多了,而且一次的失败就会减少一成的学习热情,再一次的失败,又少一成,到得最后,除了及第进士的那些人,剩下的人基本也就掩于尘埃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云章这样的毅力,有些人一次的失败可能这一生就不想再参加科举了。”
张翔明白的点头,科举制度的方法是以优胜劣汰的方式进行淘汰的,这样的方法虽然选取了最高层的那些读书人,但也是如此,起到了同样效果的反作用。
制度,‘制’是本,是总则框架,确定了‘制’的宗旨和目的,具有相对稳定性,是‘度’产生的基础。同时节制‘度’,使其不害‘制’。
而‘度’,则是‘制’存在的条件,是‘制’的量化,是细则,是具体的标准,可操作性强,并具有相对的灵活性。可因时而调整,不断的完善。
制与度是要具有同样和谐的统一时,才会产生最佳效果。当‘度’偏离了‘制’的框架,与‘制’的宗旨和根本目的相抵触时,或‘制’束缚了‘度’因时而变的灵活性,这种“制”与“度”的不统一就会使制度的作用遭到破坏,产生不良效果,甚至严重后果。
任何政策都具有两面性,科举的制度便是如此,科举成于‘制’,败于‘度’。
科举以儒学‘学而优则仕’为核心,这就是衡量和选拔官员的理论基础和范本,达到通过考试选拔官员,实现贤能治国,精英统治政治目的,开辟了一条下层人士向上层流动的渠道,使读书人建功立业,荣华富贵的公心与私心欲得以实现,符合社会发展需求,顺应了民心,起到了牢笼下英才的作用。
这是制的合理。
而经历代不断完善,形成了一套严密选官体系。从选考等级至科名层次,从考试年月份到录取名额,从贡院设席分舍,到入场搜检,从帘分内外各司其职,至判卷糊名、誊录、对读程序,到舞弊判罚,包括赶考路费发放,无不有严格规定。科举其“制”,环环相扣,犹如一个铁桶,百密而无一疏,保证了科举选拔官员的一切按程序实施,保证了选拔官员质量和公平性。
这是制的严密。
摈弃了门阀世袭之弊,成绩面前人人平等,择优录取优胜劣汰,使朝为田舍郎,暮登子堂,成为现实。开辟了一条人才流动的渠道,维护了社会的稳定。
这是制的公正。
而其平等择优的原则,已具有超越封建时代的特征。考试选官,必须公开、公平、公正,已成为下共识。使此“制”,成为下之公,已非任何特权阶层和帝王个人所能垄断。它自上而下,形成了一种强大的舆论监督力量,令帝王不敢有丝毫懈怠,令王公贵族不敢以身试法,首开民主意识之先河。
这是制的民主。
当然,也就是由于此‘制’太过优越,建立了卓有成效的“文官制”,才使与‘度’的和谐产生了偏差,禁锢了读书人思想的消极作用,比如上面所的,除了那些及第进士之人,其余的读书人可能一辈子都不想再读书。
这样制度的存在不能与时俱进,不能兼容并蓄,极力排斥外来先进思想以及先进技术的进入和融合,钳制了“度”的自我完善机制,这也就是科举败于‘度’的根本原因。
存废之争,闭关锁国,妄自尊大,这“度”的内容与文式严重禁锢了士子精神思想,视符合社会发展潮流的意识学为异端,加以压制与迫害,致使所选拔之官员虽满腹经纶,因缺少与时俱进的思想意识却不堪重用,无法承担治理国家使之强盛之重任。背离了贤能治国,精英统治之“制”的宗旨,造成了以“度”害“制”之结果。
正是因此,科举制度才最终成为了丧权辱国,割地赔款的替罪羊。
作为一个拥有先进思想的现代人,张翔很明白这种制度的弊端。
他想改变,但他同时也明白,以目前的状况,他个人力量根本无法实现。
教育之道的革变是一条非常长的路,这条路比南楚皇权架空节度使还要长得多。
所以他现在根本不敢把这种想法告诉苏绍元。
只能先做一个的符合这个时代教育的改变。
至于未来能走多远,他不知道,但如果能用一辈子来做一个基础,他也觉得是值得的。
苏绍元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明白这些,他是非常高心。
不愧为儒学大家,看问题的通透性不是常人能比的。
张翔深深对苏绍元施礼道:“苏老如果觉得这个方法可行,那就由苏老自己去掌握。”
“哈哈哈…”
苏绍元越越精神,越越高兴,情不自禁的重重拍了张翔的肩膀:“明恒,你可真是个大才者,你这方法现在看似简单,实则暗含非常高深的授学之道,如果老夫所料不差,你现在所提出来的不过冰山一角。但就仅此而言,老夫也能看明白,五岁能学好五岁的东西,六岁能学好六岁的东西,以此类推,把读书人所学所用的时间都具体到了标准,大大节省了所学之龄,到得日后,原本能有实力参加科举的一百人,现在变成了五百人,甚至更多…”
“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无数贫穷学子都会有能力来到书院学习,哪怕是愚者,笨者,也会提高学习效率,不怕浪费了家中的银子,那些地方也就有先生有能力开设书院,学堂,让更多的贫穷学子都有能力读书识字,朝廷对于择优之士范围的选择将会更大,假以时日,一百年,两百年之后,我南楚实现全民皆学问也并不是一件难事…”
看着苏绍元越越兴奋的样子,张翔心中苦笑,这好像是他所看到苏绍元最高心样子,比他之前过七十大寿的时候都要开心。
但他心中的苦处也只有自己知道,他总不能现在去对苏绍元灌输‘九年义务教育’的思想吧!
这太先进了,他怕吓到这个老人。
所以也只能走到哪里算哪里,毕竟想要实现这样的一个教育之道,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要先解决社会阶层的划分观念。
封建制的社会构架是不可能实现这种教育之道的。
张翔干笑了一声:“苏老,您若是喜欢,您自己就看着办吧!”
“唉,哪能我看着办。”高兴过后的苏绍元见张翔想要全推给他,连忙摆摆手:“明恒,老夫决定了,往后的日子里就顺着你这条思路走了,这可是你提出来的,老夫能明白多少?所以往后若有问题,还得你亲自上阵。”
张翔笑着点头:“苏老往后若有用得到晚辈的地方,晚辈自当竭尽全力。”
完后,张翔看着手中的谏文,寻思道:“苏老,您这谏文还没写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