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破晓,村内死一般寂静。只有窸窣虫鸣,和天边启明星的点点微光。
茹儿对这短短一段路再熟悉不过,却走得毛骨悚然。换作以往,她绝不敢走夜路,今日到底是什么驱使自己如此冒险,她说不上来。
到了方兴家跟前,她犹豫着是否要敲门,可仔细观察之下,发现方武伯伯并不在家,屋里只有榆木疙瘩一人,总算送了一口气。
“方家兄长!快醒醒!”她来到方兴窗下,小声唤着。
千万不能让人发现,否则全村人都会说我茹儿大晚上偷汉子,这以后还如何做人?她忐忑不安。
“嗯?”不料那榆木疙瘩迷迷糊糊,又翻了个身接着睡。
哎呀,你可真是心大!茹儿替他急得上火,你倒能高枕无忧?没心没肺!
“巫医来也!”她决定使出绝招,加大了音量。
“不!不要!”方兴如被电击一般,顿时一个骨碌爬了起来。还是这招奏效。
“谁?”
“我是巫医。”茹儿扯着嗓子。
那榆木疙瘩赶忙推开窗户,天刚蒙蒙亮,只见茹儿站在窗外,正对着他嫣然一笑。
“茹儿真早,”他惊喜交加,睡意全无,“赵叔如何肯放你来见我?”
“嘘,小点声!”茹儿警惕地看了左右,轻声道,“我趁爹爹睡得熟,偷偷溜了出来。快走,我们躲起来!”
“躲?”方兴眼神游离,似乎在打量她刚刚开始发育的身体。
“好啊,你不怕巫医给你放血?”茹儿急得小脸通红,嗔道,“再磨蹭,村民们都起来绑你咯!”
那榆木疙瘩闻言变色,快速套了衣裳,蹑手蹑脚准备出门。
“你快点,方伯伯又不在家!”
他这才匆匆出门,可依旧睡眼惺忪,“我们去哪?”
“我……没想好。”茹儿实话实说,她本就没有主意,但看到对方的那一刹那,就已然安心不少。
“桑田如何?”方兴提议。
“桑田?”开什么玩笑,现在可不是游山玩水的时候。于是她焦急地提醒道:“姑姨们天一亮便会去桑田采桑,如何躲得?”
“无妨,先去再说!”他似乎很有信心。
“那你我须多加小心!”茹儿火急火燎,拉着方兴便要往桑田而去。
“茹儿,你怎么突然想起带我私奔?”
“私奔?”她有些生气,“你瞎说什么?”都火烧眉毛了,这榆木疙瘩还有心情贫嘴,果然是天子不急竖子急。
方兴吐了吐舌头,也不答话。终于,赶在日出之前,二人终于到达桑田中央。
在那里,有一个商朝时便已存在的古老祭坛。如今祭坛早已废弃,反而成了赵家村儿郎习武之地,同时也是村防队操练刀枪棍棒、结阵演武的场所。
“方家兄长,这里一会儿就会人来人往,如何躲得住?”茹儿左顾右盼,她没能在这找到任何藏身可能。
“我知道有个地方,”方兴似乎早有准备,顺手一指,“在那里,速跟我来!”
“那可是彘林边缘,茹儿怕。”她吃了一惊。
莫非他要把自己引入彘林?这榆木疙瘩真的如巫医所说是中了邪?她想起儿时爹爹说起死人为虎作伥鬼的故事,不由得不寒而栗。
“不是进彘林,”方兴也看出心上人的担忧,“你看,那是不是有棵奇丑无比的歪脖树?”
茹儿定睛一看,这才松了口气,边走边道:“方家兄长,你可变了。”
“变?”方兴露出坏笑,“你也认为我中邪了么?”
“不不,是爹爹说你变了,他说……”茹儿掩饰自己的疑惑。
“方家那崽子向来胆小如鼠,可自从进了彘林,突然变得嚣张跋扈,敢冲撞老子!”方兴故意扯粗了嗓子,惟妙惟肖地学起了赵叔说话样子。
模仿向来是他的拿手好戏,从前茹儿伤心的时候,他总能用这招逗她破涕为笑,但今天似乎并不奏效。
茹儿并无笑意,只弱弱道:“还说没变,你以前从不敢这样开爹爹玩笑……”
方兴耸了耸肩,不再敢多言,眼看着就要走到桑田尽头,那棵歪脖树赫然出现在近前。
茹儿还在张望,只觉得身子一沉,惊出一身冷汗。转身才发现是方兴拉住了她,二人闪身躲到了一株合抱桑树后面。
“方家兄长,你要干嘛?”茹儿羞得满脸通红。
这榆木疙瘩一早上就很反常,现在带我来这偏僻地方,孤男寡女,到底想怎样?联想到男女之事,她不由得呼吸急促,心头小鹿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