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书语登时面红过耳,嗔道:“你……你胡说些什么。我和……和他这才第一回见……怎么可能。”
云游笑道:“一回生二回熟嘛,要不世上怎会有一见钟情之说呢?你放心,书语姑娘,今天你只是一身公子打扮,他日你若是换回女儿装,以你这天生丽质,绝巧佳容,相信我那糊涂弟弟再是如何冷酷无情,也会对你动心的。”
快书语听他这般夸赞自己,又听说自己只要换了女儿身份便可让南山动心,心下一喜,脱口道:“真的?……”
说完又觉得有失体统,转即怒道:“胡说八道。”
清羽灵奇道:“这快大公子是位姑娘么?”
云游点头笑道:“快大公子,适才可算作是高兴了?”
快书语一愣,忙道:“你这小张仪果然滑头,我还没说开始呢,自然不算。”
清羽灵听得小猴子夸她当是为了脱困,可这人却耍赖起来,不觉生气道:“你这男人婆纯心在消遣我们,小猴子别理她。”
快书语也不在意,顿了顿,向着院落中的皑皑白雪笑道:“在下闲来亦是喜弄诗文。你若能以此雪为题,接下诗句,说不定我一高兴便放了你们也未可知。”
云游心想哪有那么容易的事,不过你想和我玩,倒想看看你玩的什么把戏,不论真假,自己都是不亏的。
当即笑道:“既然走不了,闲着也是闲着,快大公子有此雅兴,那我便陪你玩玩。至于那放走什么的,大可当作是随口说笑之言,不必当真。”
快书语心想,你这滑头欲擒故纵,说什么不必当真,越这么强调,无非便是在说我又要耍赖,所说的皆是戏言。
“本公子说一不二,又不是你这种无赖小人,信就信,不信就拉倒。”
她“哼”了一声,对着雪景,摇扇一挥,吟道:“日幕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云游随口接道:“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此乃唐代刘长卿所作《逢雪宿芙蓉山主人》。反客为主,构思奇妙,最后一句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画面感立时便如印在了脑中,尤为深刻。”
快书语微一点头道:“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
云游接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此乃宋代卢梅坡的《雪梅》,以梅花和白雪争芳斗艳为题颇为新颖。梅花与白雪各有其长,但放之于书语姑娘身上,骚人便不会这般阁笔费评章了。”
快书语皱眉道:“你此话何意?”
云游笑道:“白雪之白与梅花之香若是比之于书语姑娘怕是得惭愧的永世不出了。况乎书语姑娘不光白和香,兼具男子英气风发与女子的阴柔之美。卢梅坡先生若是看了你一眼,只怕不写咏雪梅,而要改写咏书语了。”
快书语听后嘴角上扬,白了他一眼,以手掩口,心想果然是个油滑之徒。
清羽灵狠狠掐了云游一把,嗔道:“小猴子,你这么夸她,我可要生气啦。”
云游俯耳小声道:“出去第一,出去第一。”
快书语摇了摇扇子,继续吟道:“尽道丰年瑞,丰年事若何。”
“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此乃唐代罗隐所作的《雪》,哎,这就有些煞风景了,好好的咏雪怎么抱怨起社会现状来了?不过敢于撕下丰年的假面具,倒是值得赞赏的。这让我想起了杜甫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钟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
“林表明霁色,城中增幕寒。”
“北风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岁除。”
“半盏屠苏犹未举,灯前小草写桃符。”
…………
二人一口气连对了十余首,快书语见云游对答如流,点头笑道:“五绝,七绝,你读的挺熟啊,理解也算透彻。不过这些小伎俩是个人便可背下,倒也看不出你有什么才情。除非你也以雪为题,限你一柱香之内,即兴作出三首。若是这也难不倒你,我立即便放你们离开,怎么样?”
清羽灵抢道:“你这太也刁难人了,写雪的诗已不下百篇,都快写光了。现在却让小猴子一柱香内即兴连作三首,这……不想放我们走,直说便是,害我们陪你耍了半天,何必这么装模作样。”
云游笑了笑:“各大名家珠玉在前,我又何必去献丑,贻笑大方呢?打油诗我是在行的,但要说到意境和深度,在下自叹不如。若是不论质量只谈数量,我倒可斗胆一试。”
他一直觉得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在绝境才能激发出超常的力量。不逼自己一回,永远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厉害。
且云游闲暇时自爱提笔写打油诗,只论数量,一柱香内写三首,真也不算什么。
快书语见他如此爽快,倒也意外,拍手笑道:“昔日有曹植七步成诗,今日有小张仪一柱香内写下三首打油诗,那也不失为武林中的一段美谈佳话。
若然要论质量,口味各有偏好,确实有失公允。我只要随口否决那你便输了,然于数量而言,你还有几分胜算。
如此说来不无道理,倘若你真能在这一柱香内连写三首打油诗,那也算小有才情,我当信守诺言。”
快书语说完,拍了拍手,自走廊处转来两名仆人。
只见二人抬着一个大香炉,香炉中插着一支正在烧起的细香,香烟袅袅,已燃过了三分之一,显是有备而来。
“请!”
快书语一摆手,这便算作开始了。
清羽灵急道:“小猴子,咱们不玩了,她摆明了是在作弊,那香……”
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像是泄露了什么天机。
云游也没在意她的话,双眼盯着满院的白雪,不觉又望向天际,思绪也随之飘向远方。
隔了良久,似是怀念,又有不尽伤感之情,长叹一声。吟道:
“结梯挂彩联,柳絮飘作棉。
呼儿唤小霜,齐欢幕府前。”
清羽灵呆了呆,快书语一怔,忽地收扇拍向左手赞道:“妙啊,全篇没有一个雪字,然就是这么简单的几个字却有一副家人团聚在一起迎接大雪的到来画面。这是除夕夜么?小霜又是谁?”
云游回忆往昔,不觉黯然神伤道:“前几年大旱,一直没有降雪。这是我四岁那年第一次见到雪的场景。霜儿妹妹的父亲和我们家交好,是以都是聚在一起过年的。
记得那是大年夜的傍晚,我父亲和她父亲正在府前踩在梯子上张贴对联。屋内我和霜儿妹妹还有娘亲大娘都在准备年夜饭,一大家人其乐融融,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