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四年六月的一天。
九点钟的太阳已经有些烘热,斜斜照在一座三层小楼东墙的红砖上。
楼房虽并不算高,但却足有百多米长。这是商都十七中高中部的教学楼。高二年级的六个班就在二楼。
此时,在走廊尽头的一班教室里,杨老师已经将教案里的语法讲完。回答完一些提问,见学生们已经无人举手,就安排大家朗读课文。
然后她负手在教室里踱起圈来。指点着学生们的发音,很快转到了教室后部。此时,她看到调皮蛋邢健课本正中分开,直直放在桌上,双手托腮躲在书后面睡得正香。
杨老师是个随和的人,在普通中学,学生们对英语课大都兴趣寥寥,她实在太清楚状况了。
何况眼前这个邢健,虽然调皮捣蛋,但并不是个坏孩子,而且异常聪明,不怎么学习,但在学期初的全市数学竞赛上,竟然拿到了第一名。其他功课考试前稍微翻翻书,也总能考出好成绩。如果以后肯努力,也是本届的希望之星。
杨老师走到邢健桌前,捏起拳头鼓出中指,使劲在桌上敲了几下。
“蓝色虫子,你要干嘛!?”邢健身体猛得一震,张口呼了一声。
教室里突然一阵寂静,然后哄得一片狂笑。邢健平时就爱搞怪,但从没像今天这么夸张。
杨老师也忍不住莞尔,但随即又想到,他一定做了噩梦,这时不能再让他受惊吓。于是转声轻喝:“读你们的课文!”待大家渐渐平静,又轻柔地抚了下邢健的头发,嗔声道:“出去洗把脸,别再睡了。”
邢健哦了一声,怔怔盯着杨老师看了许久,又环视四周,似乎到了一个似曾相识而又不可思议的地方。
浑浑噩噩地走出教室。
其实,他木然的表情之下,已经是风起云涌惊涛骇浪。
在露天水泥台的一排水管下,邢健用凉水洗了一把脸,脑子这才正常地开始运转起来。
这是十七中!自己在这里度过了三年的高中生涯。
环视四周,一切都是当年的旧模样——长着稀疏几片杂草的操场,操场对面低矮平房的初中部,眼前灰色墙砖八角形小窗户的办公楼,以及相比起来算是新建筑的三层高中部教学楼。
还有又恢复了年轻态的杨老师和高中同学。
这真的不科学啊。
快步走到办公楼前的巨大布告栏前,最中间的人民日报上日期,赫然是一九八四年六月二日。头版头条上是英·甘地宣布出兵旁遮普邦,对锡克教金庙及其他40多个庙宇进行围攻,占领了金庙。
然后还有老山收复战的战报,奥运会射击队名单,领导人强调香港回归后坚持“一国两制”等等。
这确实都是当时所发生的大事。
邢健愣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动手揭开贴了一层层的布告,第五层那张果然是自己获得商都市数学竞赛第一名的喜讯。
邢健无力地蹲下,麻木地靠在了布告栏的底座上。
我竟然重生了!
我竟然重生了!
我竟然重生了!
从二零二一来到了一九八四。
真想不明白不知道那束蓝光到底是什么存在,高级生命的能量团?或者根本就是某一种自己无法理解的生命体?
更不知道那束蓝光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将自己带回了高中时代。
只是不知二零二一年那个邢健现在怎样了?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这也太糟糕了。
与孙超的较量还没结束。
年迈的父母如果看到儿子忽然傻了,又会是多么伤心。
…
虽然有那么多遗憾和纠结,但邢健不得不面对这个重生到一九八四,变成十六岁少年的现实。
他随便找了个树荫坐下,在记忆中不断搜索,结果都是在另外一个世界的记忆。看来,自己这是雀占鸠巢,另一个时空的老邢健,将这个时空的小邢健给赶跑了。
这算什么事嘛,以大欺小好不要脸,而且还是自己欺负自己。感觉有点像冲到镜子里,把自己的影像一脚踹飞,然后,再也出不去了的那种感觉。
长长叹了一口气,呼出的都是对前世的眷恋。如果人的一生是在完成一件作品,那么原来时空的自己轮廓已现,再雕琢一番就可以大功告成。
不管是否完美,都凝结着心血汗滴和泪水啊。
就如游戏中的角色已经练到了五十多级,然后没有存档,现在又得从十多级练起。
网文中,猪脚重生后都是普大喜奔嘴巴笑歪的模样,可邢健却肝肠寸断一脸的无奈。
“你在这叹啥气呢?”突兀的声音吓了邢健一跳。
他不敢抬头,看样子这人跟自己很熟,万一喊不出对方名字,那该多尴尬。也没马上回声,因为他想不起来当地土话该怎么发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