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楼上还有几个人,留下的都是跟白光耀有些私交的同学,其中汪树木与他都是市中心老坟岗的原住民,而且是小学和初中的同学。现在的称呼是发小,在当时被称作狗连蛋。
白光耀盯着天井失落,自己混得好惨。忽有所感,回头看到还有几人笔直站在哪里,不禁惊喜交加,“你们,你们咋不走?”
汪树木拧着眉头,并没有回答,而是慎重地问道,“那货叫啥?家是哪了?”
“宁军,西郊煤机厂的。”
白光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说,“他是自己混的,这事也跟九虎十兄弟没一点关系,俺俩就是点私仇”。
全商都市的混家,都知道不要轻易去六中找事。因为那里有两伙人招惹不得。
有一伙人被称为九虎,以欺男霸女为乐。当然,欺男是无所不用其极,而霸女,不过是说几句风骚话而已。
最令混家不耻的,是一旦他们遇到猛人,凌霸不成反被凌,就会回家哭诉。而他们的家庭非富即贵,都有些背景,然后从很多社会渠道给对手带来严厉报复。
当时真正的混家,都是不屑这样做的。受了再重的伤,也都默默承受。日后要么报仇雪恨,要么黯然退出这个圈子。
白光耀就是个例子,脑壳都快被凿成蜂窝煤球了,记得后世他经常头疼,估计是这次伤害造成的脑震荡。
就这样,他也没有选择去报警或者告状。
所以大家对九虎,与其说是恐惧,不如说是嫌弃。他们就像一堆黄泥巴,粘到身上不是矢也是矢了。
至于十兄弟,市里的混家就是真的惧怕了。他们是北郊老虎屯的农家子弟,姑亲表亲的,互相有着血缘的天然纽带,所以特别一心。而且老虎屯有练武传统,他们几个或多或少都练过几年,单打还是群殴,全然丝毫不惧。
最异类的,是这十个孩子,智商又都特别高,不然也不会都考上排在市里前三的六中。
在后世,邢健没再听说九虎有什么事迹,反倒是这十兄弟,都在各自的领域里叱咤风云。
汪树木听白光耀如此讲,便放下了心,“谁跟我一起,下午咱都去弄他。”
话音未落,杨振奎,王托夫,站了出来。“我去!”
汪树木点头。然后看向同样没走,此刻却默不作声的刘伟,“你是咋说的!”
刘伟正低头想着心事,闻言目光闪烁了几下,“去呗!”
汪树木暗喜,刘伟可是个干架好手。“咱四个速战速决,也差不多够了。”
白光耀似乎没想到,没用自己忽悠,还是有人要为自己出头。心里感动,大声喝彩道:“人物庄庄主,够意思大队大队长。”
这词类似于后世的网络流行语,出处不详,但经常被混家们使用。意思很简单,那就是——够义气!
“咱几个准备下,直接闯进教室弄他。”汪树木果断说道。
白光耀顿时热血沸腾,在教室打人貌似也很解气,率先喊了一声好,“还有两个丢们,中午我们在学校门口等你。”他之前也忽悠来两个助拳。
“你别去!”汪树木重重道,“你不适合动手,也容易被顺藤摸瓜,找到我们。”
“那中。”白光耀也不矫情,“我先回家睡觉,晚上医学院牛记拉面请大家吃饭!”
“那货在哪个教室,长啥样。”汪树木开始锁定目标。似乎对吃饭浑不在意,其实在当时饭店还很少,相对于学生,牛记拉面已经是打牙祭的最好地方了。一句话中间已经咽了好几次口水。
“东甲楼二楼南头教室。最后一排只有他自己坐。”白光耀简短说道,“不进教室,喊一声宁大傻,他自己也会出来。”
在大家身后饶有兴趣看热闹的邢健,忽然一皱眉。
“宁大傻!”,“宁军!”。
竟来是他!
这个名字当年让他咬牙切齿,深恶痛绝。虽然跟他没有任何交集,但他却和一个女孩的失踪脱不了干系。
而那个女孩是自己的初恋。尘封在心底的一个人——“佳筝”,这时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于是扬声说道:“算我一个!”
汪树木狐疑地盯了过来,邢健是家教良好,几乎就没和人翻过脸,更别说打架了。今天他这是闹得那一出。
“人够了,你都不用去了。”汪树木当然知道人越多越好,何况邢健一米八的个头,虽然单薄了点,但站在那里也能唬人。
之前说人够了是自己给自己撑场面,现在这样说,实在是摸不透邢健几个意思,当不当得真。
“你是不是觉得说了燕都话,忽然变得很牛皮了?”说话的是王托夫,也就是先前开口嘲讽邢健说普通话的那人。“见过血没啊小屁孩,一边玩去吧。”
邢健冷冷看着王托夫,他长得颇像后世歌手毛宁,很是帅气。不知什么原因,三年同学期间,一直看自己不顺眼。
最终还是没理会他。邢健转头对汪树木一字一句说道:“算我一个!”
同时心里暗道一声,“就让人生轨迹在这里拐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