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突然想到自己早已经背叛,自己把自己扫地出门。
住原来住的是自己,一直是意识在包容着我,我竟然舍近求远了。我外住而不是内住,早已经流离失所,现在不过是来了一次残酷的证明。
无法证明的都要被证明。这也就是你何以是你,为什么是你。
小子,打饭了,想什么呢?
三十八号赶紧伸出碗,是一只老海碗。他已经失掉了资格,汤是汤水是水的自助铁餐盘那样,米饭和菜肴分着放置,吃起来也显得优雅。
老海碗是铁制的,不是搪瓷或者陶土那样,怕你打翻了。吃饭翻碗是常见的事情,打翻了就没有了。你看,这个胡须花白的老哥恭敬地坐下来趴下来,开始享受他的盛宴,忘乎所以而天经地义。
中间没有片言只语,疯人们也视而不见,你不这样吃你就没得吃了。
吃饭是很严肃的一件事情。
“吃饭是他肯认真对待的事情之一。”
原来三十八号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他一再拒绝护送,但家人还是把他送到了研究中心的大门口。等了许久之后才流连忘返地转身而去,那不是一个秋天,一定不是。
像个无关痛痒的春天。
已经春深和烂漫的季节,陌上花开,杂草在枯黄的旧草中挺身而出,根根直立。燕子寻找春泥,野鹿歪着头奔跑,油獾钻进了洞穴。
没有一个人直立着行走。
吃饭的一众人鸦雀无声,吧唧嘴的声音算不上声音,世界充满了温暖。热乎汤热乎饭,这是几世才修来的福气,正确地地对待食物就是对待能量,不忘前身,好在今生今世里指鹿为马。
“都好好地吃饭。”
没有人发声,都在埋头苦干实干,婴儿在哭了几声表明得到了人间的空气之后就会去寻找食物之源,他们可一点儿也不傻,大人也乐得配合。要不就是睡眠,去重温这一路走来,他们同样发现,门已经关了。
或者没有门和门关了的意识,已经独自上路,来到了陌生的春天或者秋天。
这个场景被打入了冷宫。
季节总是很生硬,忘记了季节的是秋雨和春风,心情也被刮走了。
等复出的时候才会有所顾及,那时团花锦绣,前呼后拥,宫灯昏暗,步履匆匆,也证明了自己的身不由己。旁顾左右而言他,有一个深深的凝望,脸上挂着言不由衷的笑容,看到了云鹤和江水以及来时的路。
毒而圆的月亮让人生不如死。谁也飞不走,翅膀在日光和月光的光华中消失。最怕这两样,偏偏只有这两样,眨眼的星子眼巴巴地渴望温暖。
都在后来才会想起。
记忆是为了记忆,为了想起。先包装起来,在需要的时候打开。
有一个人在指引着自己,你行,你可以的,你要相信自己,周身外面的一切都想要把你赚走,但你立定了脚跟,幸福根本儿一点也不重要。
你说这块石头不好看,第二天它就不见了,这才重要,不用自己动手。但是自己动了意念,意念得到了执行,那时才是雪满关山和春风不度的路。
“都好好地吃饭。”
咒语竟然说了两遍。
打饭的这个胖大婶住在遥远的东城区,那里有家儿童医院。她的孩子因为厌食症而一命呜呼,所以她认为好好吃饭是应该的。你要吃饭要流汗要活泼,然后随便你去哪里玩耍。
孩子,咱不去幼儿园,妈不逼你去了。
她做得一手好菜,更是没牵没挂,才费了一番周折又是政审又是体检之后来到了研究中心,也做饭也打饭。
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孩儿,他们已经长大了,但在自己的心目中依然继续是一些孩子。
她的名字叫张晓宇。
如果张君端知道她叫这个名字,一定会惊呆得掉了下巴,而且不会给予承认。每个人的名字都可能遭遇相同,重名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记忆大不相同。
她叫张晓宇,这很好,就是她了。三十八号装着掉了筷子,在捡拾筷子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非常害怕有人来抢自己的筷子。捡起来还用大拇指和食指量了量,确定是不是自己掉了的那一双。
“都好好地吃饭。”
又是一声吼,好像专门针对着自己,她的眼睛更加有了几分力量。
把自己看得很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