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装饰极为富贵的大厅里,见一个男人一掌狠狠的拍在那梨花木做的几案上,几案上放一套紫砂茶具,男人一掌震的几案上的茶具嗡嗡作响,可见男人这一掌使的力气。
男人怒目圆睁看着那坐在椅子上的贵妇人,怒发冲冠的说道。见其四十五六左右,身高七尺,面色泛着惨白之色,浓眉大眼,身子健壮,留着极短的黑胡须,头上戴着四楞员外巾,身穿对花员外氅,腰里系着丝带。
那穿着华贵,打扮得雍容的贵妇人听到自家男人的指责,先是往外张看了一下,在这夜深人静,似怕别人听到这些话似的,见四周无人之后,有点妥协的说道:“你可就小点声嚷嚷吧。这还不是你害苦了女儿,要不是你给他从小定的那门婚事,她这会早就进了官老爷的门,做了那知府公子的夫人了,还不是你给找的那个穷小子,女儿今年都十九了,他老张家不着急,我还想着让女儿进官家门,享几天清福呢。”
见那贵妇人这么辩解,那男人气更不打一处来,当场暴跳如雷的骂道:“我呸,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死心,想做那临安知府的亲家。这都是你这死老太婆瞒着我,攀权附势,爱慕虚荣,才让那花花公子有机可乘,用花言巧语骗了这死丫头,如今可好,肚子怀的那孽种,她不仅见不了人了,老夫即要失信毁约,又要丢尽脸面,让人日后戳脊梁骨。”
这向来性格泼辣的老太婆,恨不得把男人管得死死的,让男人对她百依百顺,可今日她却没有那个底气了。
因为郭孝祥和张百禄两家订了婚约,郭孝祥在这临安生意做得越来越大,整日忙碌的不可开交,他曾派人去打听过,可是打听的人回来却说,那府上的人家早都搬走了,郭孝祥虽然心下奇怪,他也想过他大哥出海经商,说不定早就飞黄腾达,搬到别的地方去了,只得等十八岁的张坦义亲自上门,可这一等,对方十八岁也未前来娶亲,一家似乎人间蒸发了。
却不想出了一件天大的丑事,自己的女儿被自己惯成了千金小姐,一心想着嫁给有权有势的人家,根本就不愿意同意那门婚事了。
说来也巧,郭灵蕴一次上街买东西,被临安知府的公子瞧上了,便私下展开了追求,时常送些奇珍异宝,一心想着飞上枝头做凤凰的郭灵蕴,经过这么一番软磨硬泡,便开始动心了。后来她娘虽然察知,但从女儿口中得知,人家是临安知府的儿子,即使知道自家的女儿有婚约,但是别提有多高兴了,竟然怂恿女儿主动去和那临安知府的儿子发生关系。
那公子哥嘴上虽说要娶郭灵蕴进门,可自从和郭灵蕴私会几次之后,便渐渐的对郭灵蕴冷淡了,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便没有之前那么热情了。郭灵蕴自然想让那公子哥赶紧把她娶进门,可那公子哥总是百般推辞,最后竟然杳无音信了。
可郭灵蕴这时竟然意外怀孕了,郭母便和女儿相互瞒着家主郭孝祥。郭母和女儿曾私自去找那公子哥讨公道,但是得知那公子哥早已娶了数房妻妾,而且都是名门贵族,自然是瞧不上郭家的,便以郭灵蕴定有婚约为由,将其拒之门外。那公子哥的正房夫人私下派人还威胁郭家,若是再敢来府上闹事,那他们一家也就别想在这临安城里混了,不介意在这临安城多几具无头死尸。
郭母听到这话,自然是吓坏了,不敢和人家硬来了,只能委屈了女儿,却不想女儿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知道纸包不住火,每日提心吊胆,但郭母还是心存幻想,想着将这孩子生下来,这可是那知府老爷的血脉,他们到时候不能不认吧。可女儿的丑事,终是被郭孝祥给发现了,这可把老头一下子气的吐出了血,当场便昏厥了过去,直到经过郎中的一番调养,才渐渐醒了过来。如今她女儿人没有嫁出去,还大了个肚子,商铺整日都关起门来,不敢做生意了。
……
“这也不能全怪我呀,那丫头说,那知府的公子要娶她进门了,我想我们女儿若是能嫁给知府的公子,可比嫁给那穷小子强多了,可如今,那王八蛋杳无音信,提上裤子死活不认账了。这可让那丫头日后怎么见人呀。”郭氏心里也委屈极了,听到丈夫的指责,此刻用手绢擦着眼角泪水。
郭孝祥只觉心如刀绞,在这讲究名分,男尊女卑的时代,怎么能不让他痛心疾首呢,若是他女儿没有名分,却生下的那个孩子,那么他们一家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郭孝祥显得萎靡不振的起来,黯然伤神的说道:“死老太婆,老夫的家门算是被你们娘俩给毁了,如今已经成这样子了,我看就破罐子烂摔,干脆告官吧。”
那妇人听到自家丈夫要告官,心中一惊,那官家早已给自己下了警告,若是敢在去闹事,他们一家也就别想活了。
“老头子,你当真是不想让你女儿活了呀,告官,那可就是告诉天下人,你女儿被人给抛弃了。再说就算你告官,你可别忘了,人家是知府,你能告得过人家吗?就算我们想为女儿找个公道,砸锅卖铁,可官官相护,我们到时候赔了性命不说,还未必能讨回公道。”
听到这里,郭孝祥望去那老妇人,满腔怒火已经变成了恐惧。
“死老太婆,这都是你干的好事。”郭孝祥抬起手朝着那面目可憎的妇人,一巴掌甩了过去。
他这一巴掌夹着满腔的怒火和没处升诉的冤恨,只一巴掌打得那妇人晕头转向,半块脸颊火烫痛肿了起来,老妇人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疼爱有加的丈夫竟会对自己下这般毒手,她一双眼睛犹如喷火似的望着眼前男人,“郭孝祥你疯了,你竟然动手打老娘,老娘跟你拼了。”
穿着华贵的妇人发了疯似的,凶相毕露,郭孝祥还在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掌,刚才自己竟然动手了,那妇人却乘郭孝祥愣神间,伸手往他脸上狠狠的抓了过去,一下子便将郭孝祥脸上抓了一个深深的血印,一副泼妇形象暴露无遗。
“死老太婆,老子忍了半辈子了,终于忍无可忍了。”
郭孝祥脸上被妇人抠的火辣辣的,已是火冒三丈,又一巴掌狠狠都甩了过去,打的妇人另一边脸颊也肿痛了起来,双目喷火的骂道:“打你都算轻的了,老夫的名誉,财路不仅被你毁了,如今竟然是有冤没处申,我看今天不是你弄死我,就是我要你的老命。”
两人厮打吼叫声,将整个府邸都传开了,大半夜闹的鸡犬不宁,那妇人也不愧是泼妇,只将大厅中的一些珍贵摆件尽数咂在地上,让得的郭孝祥更是怒火冲天。
府上的丫鬟,仆人在外,根本不敢进来劝架,对此都熟视无睹,躲得远远的。
想这样的事,搁在谁心里都不好受,看着自己的女儿鼓大着肚子,被人抛弃,那简直是让一向爱面子的郭孝祥受到了奇耻大辱,做生意之人一旦有了些名望,爱惜自己的面子,甚过自己的性命,况且女儿未嫁怀孕之事,终是纸包不住火。
只听门外一道愤怒的声音传了进来:“爹,娘你们两个够了。”
紧接着一位年轻人夺门而入,望着此刻地上被摔碎的摆件,狼狈的场面,而那老夫老妻竟还撕打在一起,年轻人目光恶狠狠的望着二老,气愤之极的说道:“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你们这般阵仗是怕府里的奴仆听不到,在这小小的临安传不出去吗?如今是要解决问题,而不是在这里大打出手,搞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这样只会让那无耻小人逍遥法外,祸害更多的人。”
看这男子也就十六七岁,穿着一身华贵衣裳,长得黄白净面尖下颏,双眼皮、倒像极了富贵人家的公子,此刻眉头皱起,一脸怒火的看着那撕打在一块的老夫老妻。
这男子是郭孝祥的儿子,家里闹出这么大的事,他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了,不然这个家下一刻就要死人了。
经过儿子在旁拉架,说出话来合情合理,那对老夫妻方才松了手,扭过了身去,各自捂着自己的脸,脸上都已是伤痕累累,可心里都藏着怒火,若是有一个火星子,时刻就能爆发。
郭孝祥觉得这一刻难受到了极致,不由放声痛哭了出来:“儿呀,咱家的清誉算是没了,爹倒是没啥,已经活了一把岁数了,可你以后咋办呀?状又不能告,我看还是赶紧搬家吧,赶紧逃避的越远越好,不然被人的唾沫星子都给淹死了。”
“要走你走,老娘死活也不会走的,半辈子辛辛苦苦挣下的家业,岂能说搬走,就搬走。”那妇人愤怒的说道。
“你还有脸说家业,老夫的商铺都关起大门了,弄到这步田地,都是你害的。”
眼看夫妻二人又要干架,便听到门外丫鬟的一声惊喊声:“老爷,不好了,小姐上吊了……”
堂内几人心疙瘩一跳,郭树仁和他娘杜惠英大惊失色之下,急忙冲了出去。老妇人只觉胸口作痛,用手捂住,跑出去之时愤恨的看着丈夫一眼,冲他喊了一声:“我女儿要是有个好歹,老娘也不活了。”
郭孝祥刚想冲出去,但还是心狠了下来,停在了原地,气得身体直哆嗦,喊道:“伤风败俗,毁我家风,百死莫赎。一个女子不守贞操,让她死,让她死好了,不过她要死,就找远一点的地方,别死在老夫家里。”
话虽这么说,他虽气他那个女儿,毁了他的名誉,如果张家上门来娶亲,他该怎么回答人家,怕是只得赔出自己的老命了。但还是跟了出去,因为丫鬟喊女儿上吊,这也算是天大的坏事了,即便再冷酷无情的人,可女儿毕竟是他看着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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