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仆人及时救下的郭灵蕴已经陷入昏迷之状,杜惠英和儿子郭树仁赶到女儿闺房。
杜氏声音抽泣着喊着“女儿”,扑到床榻上的女子身前,望见那女子一张标准的瓜子脸,细长的黛眉,菱唇似血,一头青丝未束,散披着,身穿一件宽松素净的睡裙,看样子有点姿色。只不过此刻脸色惨白,白皙的脖子上可可出,勒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下身有血迹染红了床单,显然已经动了胎气。
杜氏眼泪直流,神情激动的叫喊着:“乖女儿,你可不能有事啊,都是娘的错,都是娘的错,你咋这么傻呢,你要是有个好歹,为娘的我可咋活?”
这时,郭孝祥也已火急火燎的赶来,望着自家女儿这番模样,心如痛绞,身体直颤抖,说不出话来。杜氏怨毒的目光看去丈夫,愤怒的吼道:“老东西,你这下满意了吧。都是你害了她,为什么就不能在她最难的时候,容下她呢?我苦命的女儿呀。呜呜……我女儿要是有个不测,老娘就和你拼了。”
郭孝祥但见女儿昏迷不醒,动了胎气,下面流出很多血,自是不敢再和妇人顶嘴,朝儿子急忙吩咐:“树仁,快去请郎中,快去。”
“下人已经去请了。”郭树仁看到他爹担忧的神色,心想:其实爹还是挺担心她姐姐的,如果真是如爹所说的那样,希望姐姐去死,早就把姐姐赶出家门了。
“大晚上了,人命关天,仆人多半靠不住,郎中现在还没来,你也去,咳咳……快去。”郭孝祥心急如焚的催促道,眼睛似冒岀了血,不断的咳嗽着,似乎刚才他和夫人吵架传到了女儿房间,才让女儿做了这样的决定,此刻悔恨莫及,心情悲痛,难以形容,他也只是想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未想竟将女儿推向了万丈深渊。
郭树仁看了一眼昏厥的姐姐,连忙点头,行色匆匆的离去。
这时候早已是明月当空,夜深人静。
郭家的仆人在城内敲了几家药铺都没人搭理他。果真如郭孝祥所言,关键时候将希望寄托在外人身上,定然靠不住,求人不如求己。
郭树仁救姐姐心切,比起仆人的寻找郎中,多了些雷厉风行。杭州城内开药铺的很多,可毕竟天色以晚,人多半已安睡。郭树人恳求了数家郎中,没有一家有回声,最后在一家姓李的老郎中药铺,那郎中听说是人命关天的事,本着自己的医者仁心,连夜起身,被请到郭府上救人。
那老郎中来到府上,先为郭灵蕴止了大出血,经过一番确诊之后,极为无奈叹息着,摇了摇头:“郭老爷,贵千金……”
郭孝祥见到郎中这般神情,心猛的一跳,想她女儿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吧?女儿要是死了,那他一辈子可就要活在悔恨之中了,“老先生肯深夜到府上治病,已是大恩大德,有什么话就不妨直讲吧。”
老郎中听到郭孝祥这番话,也算是通达之人,可这动了胎气他实在没有办法,一脸愧疚的说:“贵千金肚子里的胎儿,老朽实在无能为力,怕是……保不住了。”
郭孝祥闻言脸色一沉,神情恍惚,心中一瞬间便生岀了无数感想:
“死了这个孩子不是很好嘛?这不正是你心中所想嘛?是这个孩子害你关了所有商铺,让你在背后遭人指指点点。”
“你声名受污,家中更是被搅的鸡犬不宁,杭州城在无你立足之地,死了这个孽种,不是上天开眼,灾难转危为安吗?”
他内心是不想让女儿生下这个孩子,可他转眼看女儿昏迷不醒,作为看着孩子长大的一名父亲,他心如刀割,潸然泪下,暗道:女儿被那禽兽抛弃,已是最大的不幸,想这孩子便是她的精神支柱,没了这孩子,可让她今后怎么活?
杜惠英见老郎中说出这番话,已是大惊失色,她女儿好不容易怀了六个多月的胎了,如果顺利的生下这孩子,这孩子可是一方知府的血脉,想他们到时候不能不认他们娘俩,到时候他们还死不认账,那世人骂的就是他们了。扑上前拉住老郎中的手臂,泣不成声的恳求道:“郎中,你一定要竭力保住我女儿肚子里的胎儿啊,一定要保住胎儿呀,你要多少银两,我都愿意出。”
看着这妇人哭的伤心欲绝,老郎中也是触景生情,毕竟是一条人命啊,可自己能保住女子的性命已是极限,甚是无奈的叹息,摇了摇头,一脸正色的说道:“夫人,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人命关天呀。医者仁心,谁都愿意看到病者平安康复,若是你们执意保胎儿,那就另请高明吧,请恕老朽无能为力了。不过,你们要做决定就赶快,若不将死胎立即取岀来,一会儿老朽连贵千金都保不住了。”
郭孝祥看到这个还打着自己算盘的女人,只觉得恶心到了极致,要说他郭孝祥也算是富甲一方了,在这临安城里开着几家商铺,家人吃穿不愁,衣食无忧,仆人丫鬟也有好几个,可怎么就有这么一个爱慕虚荣的夫人呢。
现在毁了女儿幸福不说,还让她女儿差一点丢了性命,他这才认真的为女儿着想了一回,闭上了眼,泪流满面,艰难做出了回复:“保住……大人就好。”
他这句话是哭着做出决定的。
不想杜氏听到丈夫这句话,当即抓乱自己的头发,形如疯婆子,她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岂能乐意,直接喊道:“郭孝祥这孩子可是知府的血脉呀,女儿还要靠着这个孩子扬眉吐气呢……你不能……”
“闭嘴……”郭孝祥没让这恶心的妇人说完那句话,瞪大双眼,怨毒的望着妇人,怒气冲冲的说道:“还嫌不够丢人,是吗?再敢撒泼,信不信老子不念夫妻情分,一纸休书休了你。”
杜慧英看到丈夫动怒的面容,着实吓了一跳,她或许这时才明白过来,这是男尊女卑的时代,郭孝祥之所以忍受了她这么多年,是因为他们夫妻两个是苦日子熬过来的,在郭孝祥人生最困难的时候,是杜氏的陪伴,鼓励,丈夫才一步步做起生意,有了今天的成就。
做男人是该有宽阔的胸襟,有些事他能忍,可是今天弄到这般地步,郭孝祥着实忍不了了。
杜惠英听到休书,就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只能将气憋在心里,再也不敢说话了。郭孝祥对着儿子吩咐道:“树仁,送你娘回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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