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了人添炭的时候,江恪路上碰见了陈遇将军,打了一声招呼后陈将军就走了。
等添完了炭,他见状寻个理由知趣地退了出去。
天地俱寂,夜幕低垂。
相里贡坐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忽然笑了笑。
“小熙,你终于记起来要杀我了。”
他说话时声音很轻,但在静默的世界里,他所说的一字一句都清楚无比,而他的语气又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躺在床上的肃千秋早已失去了意识,沉沉地睡了过去,眉心微蹙,想是因为伤痛。
相里贡想要抬手抚开她眉间的结,指尖定格在空中,最后缓缓收回。
她对他的恨意已经在她的心里占了上风。
倒不如任她恨着他,毕竟她忆起来自己的恨意,才算是真正的李长熙,而不是那个惯会笑面对他的肃千秋,哪怕她出手救他,哪怕她千里迢迢赶来西疆寻他,都不比此时心里充满恨意的她让他觉得真实,踏实。
若是他想要一个将来,就要等着她打开心扉,让他一步一步走进去。
但是他心里清楚,她的心里永远是以江山社稷为重,自她十四岁开始,她的心里就装满了整个天下。
她对他的恨都来源于六年前的那场祸事。
那是她的劫难,又何尝不是他的。
“你要渡苦,可是众生皆苦,小熙,难不成你要普渡众生吗?”
相里贡弯唇笑着,眼角发红似有泪水,“无妨,你要渡,我便陪你渡,渡你,也渡我自己,好不好?”
……
肃千秋伤得重,一直睡到次日晌午才幽幽转醒,许是因为睡得久了,她睁眼时觉得头痛欲裂。
屋子里没人,肃千秋自己约莫着分寸缓缓地坐起来,一手撑着床榻,一手扯着帘子坐起来。
这伤虽不轻,但她也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多次了,所以很清楚受这样的伤后所有的反应,比如脑袋发昏,眼前发黑,再到视物模糊,所见鲜红等等,这一套程序她都熟悉得很,所以并不畏惧。
这个疼痛程度也是她能忍受的。
只是伤口处此时火辣辣地疼,血脉一下一下跳动在伤口处,她倍感清晰。
等下了床榻,她没看到鞋子,于是直接赤脚一小步一小步地朝桌子处去挪。
唉,这日子越过越艰辛。
从前受伤的时候还有人照顾,如今这受了伤也没人管了。
肃千秋眯了眯眼,又朝桌子迈了最后一步,然后伸手扶住桌子,短舒一口气之后,她抬手给自己倒了小半碗水,然后一饮而尽。
外头连个声响都没有,像是没人一样,好像远处正在练兵,一声一声整齐的口号传了那么远过来,她一个字也听不清。
“唉……”
肃千秋抿唇坐下,特地动弹动弹腿脚,这躺了许久,腿也有些发木。
“江恪小子也不知哪去了,他一走连个陪我说话聊天的人都没有。”
肃千秋心里暗暗发誓,等她伤好得差不多了,她就直接回京都算了,大不了进宫入仕,直接和相里华打照头,然后再从相里华下手,到时候三姐姐在宫里立住步子,给相里华吹些枕边风,她在前朝在弄些风波,最好是相里华能年迈失智,这仇也能报的容易一些。
管相里贡死活干什么。
死了也不少一个,不死也不多一个,她下不去手杀,就让别人把他解决了算了。
只是这一仗不能输给西戎,一块土地也不能丢,她可得把这江山守好了。
话说自打她从西戎回来,相里贡就阴晴不定的,活脱脱一个小疯子。
忘恩负义,背信弃义。